就向敏中的孙女会不会守寡的问题,寇季跟向敏中讨论了一路,最终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两个人互相争吵的时候,总是会忽略身份带来的重重阻碍。
向敏中在寇季面前没有一点儿长辈该有的成熟稳重,以及苛刻的严厉。
寇季在向敏中面前也没有那种当小辈的拘谨,更没有对向敏中的话唯命是从。
两个人更像是一种忘年交,坐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谈。
只是在离开宋土,进入到了辽国疆土以后,向敏中一句话,打破了二人和谐的关系。
“老夫这一辈子,能畅所欲言的地方,只有两处。”
“那两处?”
“一个是有你的地方,一个是小妾的床上……”
“……”
寇季在听到了向敏中这番话以后,果断抛下了向敏中,攀上了王曾的马车。
他情愿跟王曾一起,面对王曾那张一直板着的死人脸,也不愿意面对向敏中那张老脸。
虽然他知道向敏中说的是实话,可他接受不了向敏中拿他跟自己的小妾相提并论。
寇季攀上了王曾的马车以后,王曾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就没停过。
可能是离开了宋土,身上脱离了某种束缚,不需要担心有御史言官盯着,可以畅所欲言。
也可能是因为进入到了辽土,感触良多。
王曾的马车远没有向敏中的那么豪华,也没有向敏中马车坐着舒适,没有柔软的皮毛垫着屁股,坐着非常的搁屁股。
寇季在王曾马车上,怎么坐都觉得不自在。
王曾却坐的十分稳当,他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举头往外眺望着。
看到了田间地头上百姓们挥汗如雨的在为冬小麦锄草,他的神情格外凝重。
看到了田间地头上的孩童们在奔跑、跳跃、欢笑、互相追逐,他银牙咬的咯嘣响。
他握着马车帘子的手缓缓捏成了一团,把平整的马车帘子扭曲成了一团。
“他们……大概忘了……”
王曾背对着寇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寇季探头往外一瞧,瞧见了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谁知道呢……”
王曾回过头,目光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紧紧的盯着寇季,掷地有声的道:“老夫从没有忘记。”
寇季晃了晃脑袋,望着田间地头奔跑着玩耍的孩童们,幽幽的道:“快一百年了……”
王曾咬牙道:“是八十四年零四个月……”
寇季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八十四年零四个月,近三四代人的轮转……”
寇季望着田间地头的孩童们,低声又道:“些许的老人或许还记得,可这些孩子们未必记得。”
王曾银牙咬的咯嘣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王曾在说什么,寇季心知肚明。
寇季在说什么,王曾也心知肚明。
但他们二人都没有明言。
因为那是一个说出来就让人心痛的话题。
“砰砰砰!”
王曾拍打着马车的车厢,对守卫在马车四周的将士们怒吼道:“打出仪仗!”
将士们闻言,迅速的撑起了仪仗。
那迎风招展的宋字大旗,在风中被吹的咧咧作响。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们,看到了那宋字大旗,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向这一支出使辽国的大宋使节团望了过来。
王曾看到了这一幕,激动的拍打着车厢,对寇季喊道:“他们没忘,他们没忘……”
寇季目光望着那些百姓,叹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他们没忘什么?
没忘了自己是个汉人?
没忘了脚下的燕云十六州曾经是汉土?
可那又如何呢?
大宋无力收回燕云十六州,等待他们的只有失望和绝望。
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国,已经过了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了。
多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们等着汉土光复,从希望等到失望,从失望等到了绝望。
又有多少百姓们为此含恨而终?
那种辛酸,那份苦楚。
远不是大宋朝堂上那些个士大夫们能够体会的。
他们看到的只有燕云十六州这一片疆土,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