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江南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街上的人影憧憧,交错而过的各色雨伞掸落下破碎的雨珠,倒映的人脸一起碎成了无数块,辨不清神色。
第一人民医院门口人潮络绎不绝,携着消毒水的泠冽味,一波又一波,从雨中的长发女人身边匆匆走过。
女人低着头,发梢滴水,薄薄的卫衣浸湿紧贴皮肤,手里的检查报告被雨水沾湿,字迹随着曲折的弧度变得更加扭曲。
她在突至的大雨中回神,继续往前走,试图加快脚步的走到大门,离开这个充满悲伤痛苦的罪恶地。
还没来的及迈开步子,忽有清冷的气息靠近。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更加冷的薄荷味。
脚下一片阴影,黑色的伞停在晦暗的天顶之下,恰好就在她的跟前,沈恙颇感激的抬眼,迎上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男人的眉眼深邃,乌发朗眉,瞳仁漆黑,看上去孤高矜贵。目光触及三秒,他眸光柔和,唇边勾起浅浅弧线,率先打破此刻的无声。
“要不要一起走,我送你出去,或者我把伞给你。”
沈恙下意识将检查报告藏在身后,冲男人礼貌笑起来,“不用麻烦,谢谢你。”
说完就侧身,打算离开。
男人却执拗的将雨伞递到她手中,大步往门诊部走了几步,隔开距离,才回过头,“拿着吧。”
沈恙握住伞柄,茫然看着男人的身影融进人群。
他步子轻快,深色夹克随风翻动,似猎猎作响。走进门诊部一段后,拐了弯,再看不见人影。
沈恙这才收回眼,又扫过手里的伞柄。
雨珠就在伞面上劈里啪啦的欢快雀跃,直到手机的语音来电响起前,她都在努力的收拾心情,逼迫自己忘记糟心事。
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就算是死到临头。
只是希望琐碎的生活,来的慢一些。
而现实,显然也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沈恙停下瞄了眼名字,接通电话,对方劈头就说,“你怎么回事?给你一直发消息怎么一直不回?”
“你今天请假是什么原因?生病了?怎么那么吵,你在外面?哦对了你把这周的报表再发给我一份。”
“沈恙,你干嘛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沈恙走到门口,侧头看向地铁站,犹豫着怎么回家,边说:“我要死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打车。
钱嘛,带不走的。
坐上车,大雨依旧滂沱,温差使车窗爬上雾气,沈恙望着车窗外,第一次回忆起自己27年里种种。
尤其是毕业后上班的五年。
背井离乡,去到知名互联网的大厂上班,一周七天三五天都在加班,下班之后也随时待命,饱一顿饿一顿,早起晚睡都已经成了习惯,但好在薪资待遇的确不错……
就是现在可能不够自己治病的。
所以活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思绪戛然,沈恙回头又盯着脚下的检查报告,一时想不明白。大概是注意到她手里的检查报告,和到达的目的地,司机师傅忽然开口问:“姑娘,生病了还上班啊?”
沈恙被声音打断迷思,“嗯。”
“还是要注意身体啊,为了工作搭上身体不值当,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
沈恙自嘲似的轻笑出声,“没有了。”
司机师傅一听,以为她要寻死觅活,一路变着法的劝她说,人生美好值得、父母也不容易、开心最重要、不要想不开之类的话。
沈恙沉默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等到了公司楼下,她下车前,回头认真说了一句,“谢谢师傅。”
她感叹,今天遇见的好心人真多。
阴云密布,雨势不见小,沈恙再次撑开伞,抬头看向公司的办公楼。
身后的车缓慢起步驶去,未溅起水花。
沈恙安稳的定在原地,迟迟没动作。
手机铃声又响,是之前催促她的上司。握在手里的手机一阵急促震动,沈恙恍若未闻的提步。
走了一段,聒噪的铃声告终,然下一步,又伴着铃声而来。
她不耐的抬手扫了眼,注意到来电人的不同,犹豫着接通。
沈母的声音温柔雀跃,“乖女儿你在干嘛啊?”
每天例行的电话,就在午休或下班时间打来。
沈恙驻足在办公楼前,再一次审视起眼前的华美大楼。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