恙不停的让自己清醒,但没一会儿还是屈服于困意,趴在膝盖上抱头打盹。
她迷迷糊糊的问:“你困吗?”
“不困。”
“我不行了,你等会儿叫我吧。”
话落不过几分钟。沈恙就再没了声,呼吸平缓,沉沉睡了过去。
江寻转开视线。
天光微亮,云影飘动,漫山遍野的草木灿烂,心跳逐渐在静谧中平息冷静。
江寻咬着烟,正纠结着要不要点火。
有重量从身边压下,他没防备,险些就被推倒。
沈恙重心偏移,整个人都倒了过来,然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其温度,觉得更舒适。
转而挽住,歪头靠上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江寻怔愣不过片刻就从容。
他一点点挪动,坐直。无声当着称职的枕头。
天地之间,微小的身影相近,一刻旖旎柔软升腾,也只有一刻。
后来是无尽伤痛蔓延上来,搅的他不得安宁。
江寻终于点开手机回复:很好看,玩的开心吗。
退出聊天框,习惯性的清理一些推送消息,然后就注意到最下面,来自三个月前的最后一条消息。
江锋:你妈把城里的房子给我了,以后咱们算两清了。
摁灭屏幕,上面倒映着自己幽暗的阴影。
两清了,怎么可能?
他早晚都会再来,于他而言,自己这辈子生来就是欠他的。
欠他的钱,欠他的命,只要自己活着,就不可能真正安宁。
但江母可以,她早早的远嫁异国,了无音讯,而自己被留在赌鬼父亲的身边过活。
好在外公外婆偷偷拿钱给他供他上学,江寻每天躲在寄宿学校里,只有到了不得不回家的寒暑假,他在破旧满尘的家里才会见到自己的父亲。
江锋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打牌赌博,掏空了自己的家底,还欠下一屁股的债,爷爷奶奶早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于是没钱的时候就找到了自己,拿光他的钱,变卖了他以前的图书玩具,让他出去打工赚钱。
他也问过,“为什么?”
江锋拍案而起,大怒道:“因为你是我儿子!”
那一刻他开始明白什么叫作,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江寻赚到的钱自然是一分不差的交给他。
就这么顺从的活到大学毕业,才开始试图反抗,结果江锋扭头闹到了他上班的公司,他被解雇离职。
戒不了的赌,周而复始的债,侵蚀着原本平凡的人生。
他一度被这样恶心的生活压抑到想不开跳楼,无奈被好心人发现,救了下来,再后来就生了病。确诊那天,江母忽然加到他的微信,说:儿子,妈妈对不起你。
他才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抛弃的原因。
江母离婚后不出一年就改嫁出国,不久又怀了孕,没想到那个孩子生下没两天就生了场大病,她们为了他奔波周转了数年,才总算治愈活了下来。
生活安定之后,她总算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被遗忘在泥泞里的弃子。
然后给他打了很多钱,支持他去创业。他才有了今天。
可是过程中,江锋一直都没有放过他。不想影响到身边人,所以他又一次的屈服了,顺从了,也不想再计较。
从始至终,这些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直到半年前,江锋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江母的电话,所有的事被他摊开成为筹码。
江母早年家境优渥,为了替自己和他摆平这个大麻烦,直接把自己名下的房子过户给了江锋。
到现在,他总算拥有了三个月的平静,与此同时也拥有了更多的债。
江母替他给的钱,都要还的。
因为他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