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研朝政,每每遇到难题,都有一番独到见解,一来二去,便常被唤去御前问话,朱祁镇对这位长女寄予厚望,希望有朝一日将其培养成上官婉儿般的女权臣。
毓庆宫离养心殿极近,不到一刻钟便能走到,小太监迈着碎步在前面领路,惠庆公主漫不经心道:“养心殿还有谁在?”
小太监脚步不停,低声答道:“回殿下,吏部尚书李贤也在。”
一路无话,行至养心殿,进门便觉一股压抑气氛,几名朝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朱祁镇满面阴鸷,静静坐在龙椅之上。
惠庆公主悄悄瞥了眼吏部尚书李贤,见对方毫无反应,只得上前跪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朱祁镇脸色稍缓,柔声道:“起来吧!朕观这满朝文武,皆是酒囊饭袋,若论朝事,全加起来都不如一个长公主。”
惠庆公主心中暗惊,她深知自己这位父亲或许不是个好皇帝,但绝对是个顶级权谋家,如今当着众朝臣如此捧杀,想必背后蕴含深意,若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想着,便伏地回道:“儿臣惶恐,只是不知何事令父皇动怒。”
朱祁镇道:“李贤,你来说。”
李贤闻言抬头,侧脸对惠庆公主道:“回殿下,今夏青州大旱,秋起庄稼欠收,更有蝗灾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前几日户部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由五军营选派精锐骑兵、步兵押送,没想到一入青州境内便被劫了。”
“五军营乃三大营之最,莫说其中精锐,就是普通士兵,也非地方土匪流寇所能匹敌,怎会如此轻易被劫?”惠庆疑惑道。
李贤继续道:“据押送军官报,马队在青州九龙峪一处峡谷内被劫,对方训练有素,显然筹谋多时,以逸待劳。”
惠庆公主追问道:“负责押送的是谁?”
“昭武伯曹钦。”李贤道。
惠庆公主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这才明白为何几名跪在地上的朝臣瑟瑟发抖。
昭武伯曹钦,曹吉祥嗣子,官至都督同知,是曹党最为核心的成员。石亨死后,当年一众“夺门功臣”纷纷遭到打压,曹吉祥被调司设监任闲职,但手中仍掌握三大营实权,门下客卿数千,其侄子曹铉、曹铎、曹?等更任职锦衣卫都督,曹党可谓枝繁叶茂。
如今曹钦丢了灾银,谁接下这案子,势必要同他打交道,只怕到时银子没追回,自己先被曹党泼一身脏水,因此这案子便成了烫手山芋,满朝文武避之唯恐不及。
惠庆公主悄悄看向李贤,见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摆了摆手,便心领神会,轻咳几声向龙椅上的朱祁镇说道:“儿臣不才,本该为父皇排忧解难,只是日前咳血旧疾又犯,太医嘱咐每日须得静养,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似是料到女儿会有如此一番说辞,朱祁镇阴鸷鸷笑道:“难为你了,朕几个孩子里,数你最有本事,奈何是个女儿身,许多事不便出头。太子年纪也不小了,当尽快成长起来,朕有意让他来办此事,你意下如何?”
几名朝臣闻言,将脑袋压得更低,生怕成为太子党与曹党火拼的替罪羊,此时太子朱见深不过十四岁,又有口吃的毛病,素来不愿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皇帝抛出这个问题,看似在询问,实则是逼迫公主就范。
惠庆公主无奈,只好再次叩拜说道:“父皇,太子年幼,儿臣代为愿前往青州,彻查灾银被劫一案。只是此去路途遥远,请父皇准儿臣从四卫营中挑选精锐亲军前往。”
曹吉祥总督三大营,要查曹钦的案子,自然不适宜从京营调兵,亲军中,四卫营是上直二十六卫中最强势的,从中抽调士兵便顺理成章。
李贤似乎听到皇帝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紧接着一道声音便传来:“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