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做出一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在这里可不能啼叫,若被人听了去会惹大麻烦。”
蛟龙只管低头干饭,对姑娘的话充耳不闻。
长公主笑嘻嘻地看着它嘀咕道:“是不是你家主人不在,小丫鬟偷懒没喂饱你?改天见了要数落她几句。”
夜深人静,一只饥肠辘辘的金雕和一个失眠的姑娘躲在房间里,一个大快朵颐,一个笑意盈盈,许久之后,欢快的抱怨声从里面传出:“不可以在寝殿里拉粪!你跟你家主人一样可恶!”
第二日一早,后宫朝堂同时炸开了锅,昨夜东宫的锣声太响,震得人心惊肉跳。
周贵妃最沉不住气,一大早便命人来长公主寝宫询问消息,她本就是个没心机的人,平日仗着太子生母的身份嚣张跋扈,因而没什么知心朋友,所幸女儿有心机有手段,因此遇事不决时便差人来问问。
长公主爱屋及乌,与蛟龙玩耍到后半夜,天亮时才恋恋不舍地放它离开,昏昏沉沉睡到午时,听闻母亲差人问话,便命颦儿应付道:“本宫亦不知。”
她与母亲的关系不算好,年幼时父亲战场失利被瓦剌擒获,叔叔继任皇位,自己则成为皇宫里的“流浪汉”,与弟弟不同的是,母亲从未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因此也就不甚上心,比打骂责备更令人心寒的是冷漠,是视而不见。
也就是在那时,她学会了如何以杀伐果决来抵消内心的怯懦,学会了如何用乖巧温顺去赢得父辈的欢心,渐渐的,宫中不见了那个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惠庆公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老成的长公主。
朝堂之上,有人提出太子已多日未露面,满朝文武皆知东宫被封了,可偏偏又要装作毫不知情,朱祁镇并不作答,看着殿中面面相觑的群臣,以太子身体抱恙为由搪塞过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知道这事压不了太久,若形势再无好转,只怕不久便会有更大的风波。
东宫之中,刚刚经过一番大清洗的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如丧考妣。
后院柴房本是个极寻常的地方,此刻因关押了五六名被查出的细作,俨然成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
没人知道太子究竟如何了,寝宫大门紧闭,只有许经年和万贞儿进进出出,自那夜太子哀嚎声停止后再无动静。
渐渐地,一个令人极度恐慌的消息开始在院子里悄悄流传开:太子薨了!
这绝对是一个能改变大明朝局的消息,东宫之位一旦空出,天子要另立储君,大臣们要改换门庭,连妃嫔们的排位都要重新估量,这一连串的变动中裹挟的血雨腥风将令多少人家破人亡,又将兴起多少新贵强权。
紫禁城里,消息就是兵刃,早一个时辰得到,就可能将对头置于死地,如此重要的消息,令潜伏在东宫里尚未被揪出的细作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后宫之中,要想取得信任,单凭一张巧嘴是万万不够的,需得有投名状,要么是关系生死的把柄,要么是家人至亲的安危,总之,这些细作如同风筝,即便飞得再高再远,也离不开另一端握着绳线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