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吗?!”
叶北点头。
“是真的。”
资料上,故事从二零零四年开始说起。
这年铁璎珞五岁,还只会软绵绵地喊爸爸妈妈。
这年铁一文二十七岁,是个只会打架的无耻混蛋,一方村霸。
璎珞的妈妈姓张,叫张翠华,二十一岁,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
在我们思考铁爸爸要判几年之前,来说另外一件事。
“二零零四年,他身上背着三条犯罪记录,一起入室抢劫,一起故意伤人,一条盗窃罪。”叶北说。
“对……我还问妈妈……他去哪儿了。”铁璎珞咬着牙,将面前的资料堆里,属于自己幼时的日记本给拨了过来,生怕别人看见似的。“妈妈和我说……他去打坏人了。”
“确实如此。”叶北说:“你的父亲在当地算个村霸,文旅承包商接了当地的项目,克扣工钱,工头被他揍了,还偷了村支书的自行车,从公司办事处里抢走八千多块,分给了村里的劳工。”
铁璎珞不知如何对答,翻开资料的下一页。
三年之后,铁一文出狱,面对八岁大的女儿,还有独身一人忠烈守节的妻子,这个大男人终于记起来自己的责任。
“他在二零零八年换了五份工作。”叶北扒开详细的工务清单。
“先是洗了一个月的车。因为擦车时用力过猛,弄碎了客户的挡风玻璃,被老板赶了出来。”
“然后做了一星期后厨帮工,洗碗切菜弄坏的厨具让他工资都不够赔的。”
“接着是一天的家政,把人家孩子吓哭了。”
“干了六个月泥瓦匠,负责搬砖,临近年关,地产商老板假借病重为由扣薪,也把医院地址曝了出去,一副‘动我我就死给你看’的赖皮样。铁一文坐了二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差点把这奸商从病床上打进停尸间,还好医生够结实,也把他拦住了,他在派出所关了三十天,劳动仲裁赔了六千块给他。”
“最后他去了安保公司,呆了四个月,帮人催债收款,也负责一部分富贵人家的安防保全。三十岁,正值壮年,安保公司的老板娘看上了他,铁一文感老板恩义,怒极出拳,老板娘被他揍出鼻梁假体,差些把隆胸硅胶打爆。”
“这安保公司的老板还算仗义,亲手把他给保释出狱,然后让他回家。”
可惜铁一文只会打架,两只手除了伤人,仿佛干不了其他的活。
铁璎珞低头看着自己的日记……
铅笔印深深刻在日记本上,仿佛要把纸张戳烂,每一条都是她幼时对父亲的苛责和冀望。
妈妈一个人很辛苦,我想早点长大。
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每次都说会早一点,可是他总是骗人。
妈妈出去栽菜了,我跟着去帮忙,感觉自己在慢慢长大,有几个叔叔也跟上来帮我们,大家都很好。
今天,听岗头的几个阿姨说妈妈是个怪女人,家里有汉子撑着还收别人家的东西,招蜂引蝶卖弄风骚,我学到了两个新成语,回家问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妈妈哭了,不肯告诉我。
我想爸爸,不知道爸爸想不想我。
铁璎珞把日记本塞进囚服的裤兜里,可惜口袋太小,书本太多,怎么都塞不进去。
她手忙脚乱的,本子落在地上,一张张翻开,都像是把她的心一点点剖开,暴露在人前。
——当铁一文回家时,通过妻子张翠华几位姐妹介绍,认识了一位健身房的教练,这位教练推荐铁一文去当个拳击手,在业余赛事里赚取赏金。
“他的赛场生涯顺风顺水,那段时间还不错吧?”叶北蹲了下来,和这小姑娘一块收拾着幼年回忆。“铁子?”
铁璎珞不说话,这个女子出人意料地坚强,神情淡然,只是嘴角微微往下瞥,内心难受。
“每个月,他会回来三次。”
听她的话语声中有颤音。
“月头,会带着钱回来,带着妈妈和我上山采蕨菜。”
“月中,带着血回来,妈妈会给他煮药。”
“到月尾,他会带坏消息回来,和咱们说,下个月可能回不来了。”
叶北将地上的日记本收拾整齐,扔回桌上。铁璎珞坐回位置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紧接着,叶北摊开了另一份文件。
文件上描述着川蜀一带的地下拳击赌博行业的底层生态。
拳场的收入依靠赌注,观众必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