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风还在琢磨铜钥匙和铜锁头的事情,但季阿公已经走出了土屋,催促辰风赶紧跟上来。
辰风只能把这个念头给放下,提着篮子飞快地跟上了季阿公的步伐。
土屋关门和开门,就会转换到阴阳阵术的阴面。这里阴气汇聚,一片破败,所有的树枝泥土都长满了厚厚的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
这里面生活着变成了夕兽的村民,他们都是曾经为了保护村庄的勇士,只是碍于一种奇怪的诅咒,使得他们永远被困在那张兽皮下。
季阿公又颤巍巍地往村庄的方向走去,速度很慢。
辰风知道在后山这边是不会遇到夕兽的,那些夕兽容易被人气高涨的地方吸引过去。
今晚是团圆夜,夕兽肯定都盘踞到村庄的房子里去,不会在这边瞎逛。
他们重新爬上了山,但季阿公没有下山,只是站在山上的一块大石头上,俯瞰着下方那片长满青苔的村庄。
无数的夕兽在嚎叫着,它们站在房子外面,在房子四周跑来跑去,却又不敢进去,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家家户户在放鞭炮,夕兽害怕那些鞭炮声,只有等哪家不放鞭炮了,它们才会重新进屋。”
季阿公看着下方的夕兽,微微叹了口气。
村庄的后人在用鞭炮驱赶着那些凶狠的夕兽,可谁又知道,这些夕兽仍然拥有最后一丝本性,它们不会袭击村民,只会把人抓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村民。
辰风提着篮子站在季阿公旁边,虽然他不知道季阿公晚上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但也没有说话,季阿公有他的打算,哪怕季阿公只是来看一看这些夕兽,辰风也会陪着他。
半晌,季阿公才往山下走去。
路过村子的每一幢房子,那些夕兽嗅到了人的气息,都转过头,用铜黄色的大眼睛瞪着辰风和季阿公,不时地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辰风身上涌动着气诀,随时准备把那些扑上来的夕兽给挡开。
但这些夕兽都没有扑过来,相反——不知道是不是辰风的错觉,他觉得这些夕兽的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丝奇怪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兽性。
“你知道为什么大年夜要叫除夕吗?”季阿公忽然问道。
“为什么?”辰风问道。
除夕,在传说中,是因为夕兽会在年关的时候下山吃人,但它们害怕鞭炮和红纸,所以村民会贴上春联,放鞭炮,敲锣打鼓把夕兽给打跑。
可是辰风觉得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因为夕兽的传说是从他们的村庄流传到华夏各地的,季阿公身为村庄的守护者,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很多人都以为夕兽会在这一天下山吃人,但实际上——”
季阿公声音低了下去,“夕兽只有在每年大年夜子时的时候,才会蜕掉兽皮,从兽皮里挣脱出来,变回人。”
辰风诧异地看着那些眼底浮现出人性的夕兽,问道:“那会变回人多久?”
“子时一过,就会重新长出新的兽皮,意味着它们又大了一岁。”
季阿公缓缓地说道。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
子时,是从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辰风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十点半。
季阿公幽幽地说道:“每年蜕皮的时候,他们会默默地回到自己后人的房子里,倚靠在墙边,聆听着墙另一面的欢声笑语,听着自己后人在聊天着,却不能参与。”
“那夕兽变回人之后,他们有意识吗?”辰风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们是人,但每年都只保存两个小时的记忆,那对他们而言非常珍贵,可是对他们也很残忍。有时候当他们长出兽皮后,等下一次过年再蜕皮的时候,已经听不到去年某个后人的声音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后人什么时候去世的,什么都做不了。有些夕兽没有留下后人,他只能默默听着别人家的欢声笑语。”
季阿公的声音十分感伤。
全家团圆的日子,谁又能想到墙的另一面,有当初选择牺牲自己的祖先在默默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永远守护着他们。
季阿公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子院门口,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些在等鞭炮声熄灭之后要回屋的夕兽,眼里满是疼惜。
“但也有新生儿的笑声不是吗?”辰风说道。
季阿公转头看了一眼辰风,怔了下,点头道:“是,新生儿的声音是他们最愿意听到的声音,小孩子的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