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是沈宝山,老妇人明显有些失望。
她将沈宝山让进屋来,一边关那扇半天才能关严实的门,一边问道:“宝山,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外头这么大的风雪,你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被风刮跑了。”
她虽是责备,语气中却满是关心。
“要你管呢。”沈宝山对老妇人的态度很随意,老妇人似乎也习惯了,她此时还在和那扇关不拢的木门做斗争。
沈宝山进得屋来,看卢阳一头一脸的雪,急忙空出一只手为卢阳把雪花拍去,又将顺来的绣了几朵碎花的棉袄披在卢阳身上,这才献宝似的把杂面窝窝塞到卢阳手里,让她快些吃了,顺便摸了摸卢阳手上的温度,惊呼道:“怎么这么冰啊,冻坏了吧?”
他说着就要将卢阳的手拉过来捂着,被卢阳不着痕迹的躲开。
这个时候,老妇人终于将门给勉强关上了,卢阳便递给老妇人一个窝窝,自己留了一个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可老妇人接下来的一个小动作,却让卢阳心中很不好受。
老妇人接过窝窝并没有吃,而是先看了沈宝山一眼,见他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才敢掰下一小块来吃,剩下的都放进怀里,想必是要留到下一顿,或是留给孙女饿的时候填肚子。
在沈家的时候,老妇人就是从嘴里省下自己的口粮才养活了薛阳。
所以她才会越来越瘦,瘦到了如今这般皮包骨头的样子。
沈宝山把老妇人从卢阳身边挤走,挨着卢阳絮絮叨叨的说道:“宝花妹妹,你身体好些了吗?”
“宝花妹妹,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把你藏到柴房去,保证我娘和我奶奶她们都找不到你。”
“宝花妹妹,这里太冷了,还没我们家柴房暖和,你还是和我回去吧,你看你的手这么冷,如果长了冻疮多疼多痒呀。”
“宝花妹妹……”
卢阳被他磨得烦了,眼神示意他,老妇人怎么办。
沈宝山顺着卢阳的视线看了老妇人一眼,浑不在意道:“她是大人,自然有办法照顾自己。”又去磨卢阳,看她把窝窝吃完了,就来拉她的手。
“宝花妹妹,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不能让你再冻病了,这地方哪里是人待的呀。”
卢阳把手缩了回去,她知道沈宝山随谷雨村的沈老秀才念书,是识字的,便拣了个小石子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我要和我奶奶在一起,奶奶不走我也不走。”
老妇人无亲无故,如果不是有她在,老妇人早就撇下她去找沈老头了,沈宝山不过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他奶奶叶氏和他母亲王氏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沈宝山根本不可能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偷偷接济她,与其回去被她们虐待连饭也吃不饱,还不如和老妇人在一起,她就不信她还能再一次冻死。
对于卢阳识字一事,沈宝山习以为常,早在一年前,真正的薛阳就写字告诉过他们,她家住何处,父母俱在,只要把她送回去,她的父亲会给他们很多很多银子的。
沈家的人几代都在地里刨食,最远也就去过镇上,本来不相信薛阳,可薛阳虽然才五岁,却认得很多字,又写得十分清楚,沈家的人也想要那‘很多很多的银子’,便凑了盘缠和里正到镇上办了去大同府的路引,让沈宝山的大伯,也即是叶氏的长子沈继忠去大同府跑了一趟,却连薛家的门都没进,还反被薛家的仆人暴打了一顿,去了半条命,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治好,却也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只能干些轻省的活儿。
沈家的人便恨上了薛阳,想把她卖了换银子,是老妇人把头都磕破了才拦下来,当家的沈老头于心不忍,怜她一生孤苦可怜,最后拍板留下了薛阳。
虽然留了下来,沈家人却不管她是不是才五岁,喂鸡喂猪,洗衣做饭,愣是把她折腾了一年。
沈家唯一对老妇人有些许善意的沈老头两个月前摔了一跤过世了,王氏看她粉雕玉琢的,便想把她留给自己那傻儿子沈宝树传宗接代。
沈宝山知道童养媳意味着什么,老妇人就是沈家买来的童养媳。
因她不能生养,死去的爷爷才会娶了现在的奶奶叶氏,一辈子都被沈家挫磨,爷爷一死,奶奶对她非打即骂,根本没把她当个人看。
沈宝山打心眼里不想这个漂亮的宝花妹妹也像老妇人一样,可要让宝花妹妹因为这个而离开沈家,他也是万般不乐意的。
“宝花妹妹,你和你奶奶不一样,这里冷得跟地窖似的,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你还是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