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阳上身穿着旧夹棉袄,那里面的棉絮都不知用了多少个年头,又薄又硬像块石头,下面穿的也是一样的筒裤,只在外面套了条土灰色一样的粗布裙子,这时她已看见不远处的情形,不由得又急又怕,提着布裙,迈着小短腿就往那里跑去。
也不过是一丈开外,除了几颗挂着积雪的枯树外,地上却是一个个凌乱不堪的雪坑。
就在那些雪坑里,还能看见东一个鞋子,右一块带血的碎布。
到处都是腥红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像在一张白纸上落下了朵朵红梅。
格外的触目惊心。
还有一团头发散落在雪地里。
离得近了,卢阳才看见满地的爪印,看起来杂乱无章,仔看一看,能从其中看出某些类似于野狼的爪印,从坡底下一直延伸进密林之中。
没有光线的照耀,那黑暗的密林就像一只恐怖的巨兽,仿佛正张着血盆大口,蛰伏在暗处。
愈加显得这坡底阴森可怖。
卢阳在沈家没有看见老妇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万万没想到,老妇人真的死了,还死得这么惨。
老妇人一定是担心她在山里出事,这才急急忙忙的进山寻她,也许是太着急了,什么也没有带,又怕她会冻死在坡底,竟从坡上滑下来找她,却不幸摔到那块沈宝珠滚落下来的大石头上,兴许就是这样摔破了头,昏了过去,然后被寻着血腥味过来的狼群找到了。
冬天找不到食物的狼群,饿红了眼,那是什么活物也不会放过的。
卢阳紧紧地握着小拳头,眼底一片冰冷。
这个时空,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这么死了。
被野狼吃得只剩了一团头发和几片碎衣,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沈荣是个厚道人,尽管心中怕得要死,却做不到对卢阳不管不顾,又担心引来吃人的野兽,便举着火把追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卢阳的表情太过阴冷,还是因为老妇人死了她竟然没哭,也没有吓得晕倒,而是盯着老妇人黑白红相间的头发,眼睛直直的,动也不动,模样十分的骇人,沈荣心里竟直打突突。
他一个大男人都吓得骨软筋麻的,这小娃娃怎地还一直看着那团带血的头发啊?
难道是吓傻了?!
沈荣腿脚发软,头皮发麻,刚要伸手去拉卢阳,让他赶紧随自己上去,卢阳却蹲下身,把老妇人仅剩的头发捧了起来。
真的是用捧的。
那头发上还粘着块皮肉,显然是刚被吃完,那野狼才离开不久,还有血迹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没有被冻成冰块。
她就那么捧着老妇人滴血的头发,突然抬起头来。
厚重的浏海下一双浓墨一般的大眼睛,木然地看着沈荣。
“鬼……鬼呀!”沈荣吓得拔腿就跑。
他心惊胆战的,连滚带爬地跑到坡下,抓住绳索就要往上爬,冷不防衣摆被人揪住。
回头一看,却是卢阳跟上来了。
“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沈荣都要哭了。
“荣五叔,出什么事了?找到人了吗?”坡上听到声音的沈宝山大声喊道。
许是听到了人声,沈荣的恐惧感稍微的减下去几分,他看卢阳把那渗人的头发捧在怀里,一只手却紧紧的揪住他的衣摆,也未有别的举动,一时也有些暗恼自己太过胆小,倒还没有一个小女娃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朝上面高声喊道:“快帮忙把我拉上去。”
一直到了坡上,沈荣才真的松了口气,再看卢阳,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反倒是沈宝山,冷不丁看见卢阳身上沾着一块块的血迹,还有她手里的一团头发,顿时一个激灵,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离卢阳远远的。
沈荣看他这怂样,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
他把老妇人被野狼吃了的事情一说,沈宝山更加胆寒了。
他战战兢兢的跟在沈荣和卢阳身后,用了一路的时间才说服了自己不要害怕。
回到沈家之后,沈宝山本要带沈荣去找叶氏,把老妇人的事情说上一说,卢阳却风风火火的跑到了沈宝珠的屋子前,乒乒乓乓地敲起了门。
沈宝珠在屋里没好气的问了两声‘谁呀’,外头的卢阳自然没法回答他。
沈宝山因此一事倒越发反感自己的四姐,如果不是四姐和孙麻子把卢阳绑走,老妇人也不会进山去找卢阳,也就不会没了性命,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