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下是坐在那里的张管家。
青衣蒙面人取下面巾,露出一张粗眉大眼,皮肤黝黑的脸宠,这人约二十五六岁,姓丁名远,是薛家的区区一个护院。
丁远在张管家对面坐了下来,取了桌上的茶壶,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方道:“就是个穷小子,住的地方还是赁来的,没有背景。”
“这么说,他帮大小姐是纯粹出于好心了?”
张管家此言,分明就是确定了卢阳是薛家大小姐,可他却偏要装成不认识卢阳,还任薛家的家仆嘲笑讥讽卢阳,也不知其中是何缘故。
这丁远显然和张管家十分熟悉,闻言笑了笑道:“正是如此,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几个好心人的,咱们家大小姐运气不错。”
“可惜大爷不在,我等也不敢自专。就不知这大小姐是怎么惹的人命官司,若让人知晓此事,恐对大爷不利。”张管家面露忧色。
丁远担心的事情和张管家却不同,“可我们若是拒不承认大小姐的身份,万一大爷回来,又把大小姐认了回来,可怎生是好?而且大小姐眼下还受了重伤,我听你的吩咐拦住了她要求医的大夫,这么拖一个晚上,她那腿估计也难好了,以后真成了瘸子,大爷还能饶了我吗?”
张管家是早年就跟在薛东源身边的,是薛东源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知道的事情可比丁远这个后来的多多了,因此他并不认为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他宽慰丁远道:“放心吧,听我的准没错,我不会害你,真要出了什么事,有我一力担着,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
“还是张哥仗义!够意思!”丁远一脸的‘这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张管家又趁机给他洗脑:“跟着我们大爷好好干,我们大爷最是惜才爱才,只要你忠心,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丁远连连应是,“那我要还继续盯着大小姐吗?”
“必须盯着。”张管家眉宇间有一丝狠辣闪过,“不仅如此,你还要尽量给她制造麻烦,在大爷没有回来之前,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近薛家!哪怕让她成了真的瘸子,也在所不惜,但有一点要切记,不能伤她性命。”
到了此时,再看张管家对卢阳的态度,丁远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要留着她的命,慢慢玩死她的意思,真不知这里头有什么道道。
丁远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张哥,你就瞧好吧,我办事你放心。”
这个倒不是丁远自夸,他惯有些小聪明,张管家还是很看好他的,否则也不会处处提携他。
那一边,时间往回倒退片刻。
小伙计察觉到卢阳在他背上没有动静了,心中很是慌了一慌,本意还是要去寻个大夫给看看,万一卢阳的腿伤严重,可是越耽搁越难以治愈的,可他又不好再往回走,街口已经驻起栏栅了,如果巡役盘问,他又连卢阳姓名也不清楚,不仅无法通过,还会被笞打一顿,到时候,岂不是害得小女孩雪上加霜?
小伙计想了想,还是先将卢阳背回家中再说。
他家住在城南的落马巷,是赁的两间小屋,一个院子里有好几间这样的屋子,住着好几家人。
这个好心的小伙计姓罗,名为罗谦,今年才十三岁,他还有个妹妹叫罗卉,今年八岁,上面只有一个寡母,父亲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他到家的时候,母亲程氏已经在左边那间用一块灰色布帘隔开的炕上歇下了,那布帘在屋里充当了屏风隔断的作用。
布帘前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栗子色没有围子的小木床,上面堆放着一些杂物。
这间屋子的空间本来就窄,还被一分为二,就更加逼仄了。
除了这张小木床外,地上还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很凌乱,第一次来的人真有一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紧挨着这间屋子的便是罗谦单独住的地方,里面除了一张小炕外,还放着一个破旧的书架,摆着孤零零的几本书籍,书架旁有书案有桌椅,书案上有笔墨纸砚,一律都很老旧,像是别人家淘换下来不用的东西。
但对于罗家人来说,这些却是家中最值钱的东西,都是未来的希望。
一个略显瘦弱的女孩子,穿着件半旧不新的湖水蓝对襟窄袖小袄,头发梳成双平髻,用红头绳绑着垂在两鬓边。
她就坐在罗谦的屋子里,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就着那昏黄的灯光,正埋头绣着什么,可能是太过专心了,连自家哥哥回来了也没有察觉。
“阿卉,不是与你说了,入了夜就别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