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秦的神情变得有些哀伤,轻叹道:“老陈头儿,走了。”
这句话,让一向淡然的苏山海也不禁表情一怔,沉默了片刻,最后声音也有些凄然道:“他临走时,没受什么痛苦吧?”
“没有,老陈头儿是油尽灯枯。他对于自己阳寿用尽的日期,比谁都清楚。”
“临走当天,他自己穿上寿衣,把埋了八十年的状元红,挖出来独自喝了。一口也没分给我,说我不配,如果你在,倒是可以分你一杯。”张秦的语气中,不免对苏山海的嫉妒之意。
“陈师之情,无以为报,唉……”苏山海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端起茶杯,将茶水洒在了地上。
“行啦,死太监,差不多行了,你要是真的对老陈头儿有感情,十年前,你就应该跟他一起回云梦山鬼谷圣地。”张秦怨恨的语气揶揄道。
苏山海看了张秦一眼,蓄力准备跟他对喷一番,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重新倒了一杯茶:“人各有志,我跟陈师明确表达过,我对纵横之道,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做饭吗?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哪一条修炼途径是当厨子啊?再说了,你既然不愿加入鬼谷,为什么要跟我争?为什么要赢我?”张秦越说越激动,最后气愤得眼圈儿都红了。
十年前,鬼谷先生陈抟老人,专程驾临玉京城,屈尊降贵,主动要收苏山海为传人,却被苏山海拒绝。
当时,张秦已经追着陈抟老人,拜师了好几年,陈抟老人都没答应。
张秦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苏山海居然一点儿都不稀罕,瞬间就激起了不忿之意。
于是,张秦对苏山海发出挑战书,约苏山海于白马寺斗智,谁胜,谁当鬼谷先生的传人。
那一天,苏山海来了,苏山海赢了。
但是,苏山海依然放弃拜入陈抟老人门下。
陈抟老人算到自己的寿命只剩十年,为了不让纵横术失传,允许张秦跟随他学习,但,不允许张秦称他为师父,陈抟老人,对外也不承认张秦是自己的徒弟。
在陈抟老人的心中,普天之下,只有苏山海,配得上当他这个鬼谷先生的亲传弟子。
“对不起,当年是我年轻气盛,做事欠考虑了。”苏山海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深深地低下了头。
“哼!你是在后悔吧?如果你十年前,跟随老陈头儿离开玉京城,离开南周,你早就是纵横魁首,鬼谷先生了,哪里会沦落至此,成了一个躲在阴诡地狱中,搅弄风云,被天下人唾弃的阉党头子?”
张秦冷笑一声,情绪激动地质问道。
苏山海也笑了,唏嘘地摇了摇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相比于沧海桑田,人生如蚍蜉一般,生命亦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已然消融大半。抓紧时光,品尝美味佳肴,尤觉不够,哪里有时间去后悔呢?”
“行了!看你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就恶心!言归正传。根据云梦山的规矩,鬼谷先生之名一脉相承。上一代的鬼谷先生,在死之前,会留下一道谜题交给弟子,只有弟子将此题解出,才有资格继承鬼谷先生之名。”
“老夫今日找你来白马寺,就是要用老陈头儿留下的这道题跟你斗一斗,咱们谁先解开这道题,谁就是名副其实的鬼谷先生。”
张秦伸出两根手指,怒气冲冲地指着苏山海喝道。
“何必呢?你现在已经是鬼谷先生了,天下人都认你,你这不是徒增烦恼吗?”苏山海看向张秦的目光中,充满了歉意和同情。
“嗯。”
听苏山海这样说,张秦的内心也难免产生一些动摇。
毕竟,苏山海,天生过目不忘,心思深沉,老谋深算。
张秦虽然一直想赢苏山海一次,但鬼谷传承之事,毕竟兹事体大。
万一真的让苏山海赢了,那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以后还如何以鬼谷先生自居呢?
正当张秦心生退意之时,六欲和尚突然一脸贱笑地插嘴道:“就是,按照你们云梦山的规矩,是不是本座答出了陈抟老人留下的谜题,本座也可以做鬼谷先生?当纵横魁首?”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难办了,修佛当大德高僧,本座已经很忙了。到时候,会不会忙不过来?头疼,很头疼啊。”
这话落入张秦的耳朵,就好像直接照着他脸上,给两个大逼斗一样!
坐在一旁的柴安,发现张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