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静静地注视着球场、注视着李维,心脏蜷缩为一团,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尽管理智告诉她,不用担心,队医和其他队友都在陪伴李维;但她的心脏依旧在拉扯,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从孕育生命开始一路陪伴长大的孩子,看着他血流满面的模样,她就暂时忘记了呼吸。
时间,似乎摁下了暂停键。
然后。
还是李易没有忍住,一个转身就准备离开贵宾休息室,他没有办法站在这里注视一切却无动于衷。
他需要做一点什么。
“老李。”
但是,江音喊住了李易。
李易停下脚步,满脸怒容地看向江音。
江音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着,唇瓣几乎没有血色,她转头看向李易,“老李,儿子长大了,这是他的战斗,他需要自己完成。”
李易眉毛紧蹙,“胡闹!”
江音摇摇头,却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球场,“你自己看。”
李易一愣,犹豫过后,还是走回来,站在窗户前往下看。
江音挺直腰杆打开肩膀,找回勇气,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坚毅,尽管眼睛里依旧残留没有擦拭干净的热泪,但目光如此坚定又如此强大地注视着球场之上的那个身影。
球场边线,一种沉闷一种压抑一种茫然的低气压笼罩在堪萨斯酋长上空——
他们全场表现出色,他们毫无保留地战斗,他们抵挡住对手的重重冲击,他们紧咬牙关坚持到了现在。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太年轻,经历田纳西泰坦和新英格兰爱国者两次死里逃生,经历美联决赛的全面释放,经历球队领袖即将归来之前的沉重打击,经历今晚的一次次侥幸一次次胶着一次次鏖战,却在终点前摔了一跤,今晚全场比赛最严重的一跤,一时之间,所有凝集起来的精神气难免出现波动。
此时,贝里出现了。
他拄着拐杖,试图上前,试图和自己的队友并肩作战。
但是,他不行。
这一刻,贝里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在球队最迫切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只能旁观。
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贝里却不能也不敢靠近,他现在就是球队的负担,什么忙都帮不上。
可是。
可是……他真的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战斗,哪怕是失败,他也希望能够和他们一起面对。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然后。
贝里的视线就和李维碰撞在了一起。
李维,笑了。
他举起右手,紧握成拳,一下、再一下地捶打心脏,似乎在感受心脏的跳动、似乎在感受血液的沸腾。
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就已经足够。
贝里看懂了:
依旧在搏击。拒绝放弃,拒绝投降,持续战斗持续燃烧持续释放,比赛,还没有结束。
砰砰,砰砰。
闷闷的声响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能量,那是心脏撞击的声响,也是拳头锤击的声响,无声的呐喊,以骄傲而自信地姿态,发出堪萨斯酋长的声音。
不由地,贝里也挺直腰杆,握紧拳头,捶打胸口。
老橡树酒馆里。
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安德森注视着电视屏幕,李维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他说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安德森也同样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他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站在球队身后。
的确,竞技体育和现实生活一样残酷,付出不一定就有回报,坚持不一定就能胜利,他们怀抱着希望却不一定能够看到曙光,球队拼尽全力却可能在终点线之前摔倒虚无地结束整个赛季,笼罩在堪萨斯城上空的阴霾和低迷不会因为一场比赛的胜负而奇迹般地消散,困境和挑战兜兜转转始终阴魂不散。
这是事实。
但是,他们依旧在战斗,他们依旧在坚持。
他们,依旧愚蠢而固执地相信梦想。
砰。
安德森也握紧拳头锤打胸口,一下,再一下,让心脏跳动起来,热泪盈眶地扬起头,注视着电视屏幕。
砰砰,砰砰。
无声的应援,就这样蔓延起来。
维斯特和普罗沃斯站在间隔千山万水的两座城市里,注视着各自面前的大屏幕,此时此刻却打破时空限制,做出相同的动作。
并肩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