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记忆宫殿里都存在着一个黑色的牢笼,那里囚禁着人们最不愿去触碰的过往……
初夏的傍晚,乌云压得很低,仿佛伸手便能触到那黑漆漆的云团。时有时无的雨给寂静的敬享园这座东林规模最大的私人殡仪馆平添了几分压抑。在告别厅二楼的遗妆间里,冰冷的铁床上躺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尸体的腹部夸张地鼓成一个球,浮肿的双腿呈现出异样的紫黑色,虽然经过了仔细的清洗,但尸体上依旧残留着淡淡的尿液与粪便混杂的难闻气味。
铁床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苍蓝色的灯光下晃动着,她穿着一件平整到不见一丝褶皱的白大褂,齐腰的长发未加任何修饰地简单挽在脑后,灯光倾斜地扫过她的脸,让那躲在碎发和护目近视镜后的皮肤显得愈发苍白,就像一个幽灵。
点燃一盒熏香,让这淡淡的香气慢慢浸在尸体周围,如同仪式的开场,陈璐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女孩额前湿漉漉的刘海——她,要开始工作了。
遗妆间外,一对夫妻神色黯然地等待着。两人穿着陈旧、呆板的衣服,身下的雨水迹早以干涸,四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紧紧簇拥在一起,似乎在用仅有的温度来互相慰藉彼此早已碎裂的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遗妆间外的沉寂,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名牌西装的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长相不赖,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忧郁,但那些毫无品味堆砌着的项链、手表、戒指,却为他套上了一重浓浓的暴发户气息。
中年男人来到遗妆间门口,毫不客气地用力砸着房门,一边砸一边喊:“开门!赶紧开门!”
一旁等着的两夫妻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多言,只是紧张不安地躲在旁边看着。
等了好一会,遗妆间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陈璐从门后只露出半边脸。
男人一看见陈璐,立刻用力将门推开,顺势在陈璐的肩膀上用力推搡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糊弄我?”男人恼火地叫嚷道,声音大到整个楼层的人都能听得到,旁边几个房间里的人也因为这喊声而走出来,远远地看着热闹。
陈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紧紧攥着拳头,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说:“刘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跟我这装糊涂是吧?”男人把嘴一撇,傲慢无理地嚷嚷道:“老子花了三万块让你给我老婆化妆,我的要求是什么?让她走的时候要像结婚那年一样漂亮!你看看你化的那叫什么玩意?而且就用了十五分钟,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老子的钱特别好挣?”男人一边吼一边挥舞着手臂,手表、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陈璐的眉头皱了一下,隐隐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您太太走得很安详,妆化到那个程度刚刚好。”
“什么叫刚刚好?什么叫刚刚好?!”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挥舞的拳头也离陈璐的脸越来越近,“你们宣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连没人样的都能重新弄一张脸!你他妈不会重新给我老婆弄张脸?就弄成金喜善那样!”
“那你当初干嘛不娶金喜善?”陈璐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抬着头直视着对方的张牙舞爪。
“你……”男人被怼得一时语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发出阵阵窃笑。
“我?”陈璐冷冷一笑,轻蔑地扫了眼男人的衣着,不等对方再发难,就趁胜追击说:“我就给你一个忠告,下次无论多忙,约会之后记得好好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女人的鼻子可以很灵的。”
男人顿时一愣,慌张地眨巴着眼睛说:“你……你瞎说什么,什么约会,我老婆才刚……”
“我们总共见过三次面!”陈璐直接打断道:“第一次见面是在四天前,你穿的就是这件淡粉色的衬衫,当时衬衫很平整,你身上还有古龙水的香味。第二次见面是昨天,你的衬衫没换,却多了很浓的薰衣草香。今天,你终于换了件外套,但衬衫还是之前那件,身上还混杂着甜腻的玫瑰香。看来,姚先生这几天是夜夜笙歌,忙得不亦乐乎。”
男人张口结舌,半天反驳不出一句。
周围看热闹的人憋不住了,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冲着男人指指点点地议论。
男人终于挂不住面子了,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你给我闭上那张臭嘴!”说着,他抡起巴掌便朝陈璐的脸掴了去。
陈璐不躲不闪,而是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对方挥来的手腕,接着用力向旁一甩。那瘦瘦的身体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