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下午两点多赶到村子,刚下车,涌动的热浪扑面而来,刹那间感觉面部的水分要被蒸干。黄沙爆发出的热量瞬间穿透鞋底,脚掌灼热难耐。
放眼眺望,四下皆是黄沙,连绵起伏的沙丘前仆后继,埋伏在天际线尽头,近处是稀稀落落几座土坯房。尽管附近有几棵梭梭树,花棒,但星点绿意只能使沙漠显得更加苍凉颓败。
想象中的沙漠是平滑的,连绵的,如丝绸一般。
眼下只有凌乱的车辙通往依提孜力克,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有骆驼走过的,人踏过的。那些浅浅的,细长的,是小型蜥蜴滑行留下的。
今天风大,我们早早拿出防风太阳镜、防晒服。
天上无云,卷起的黄沙早铺满天际,只留下一片昏黄。尽管太阳收起光芒,只是暗黄的圆盘,但城市人依旧不敢直接让皮肤裸露在外。
接待我们的是村长,叫库尔班·热合曼,六十出头,干瘦的小老头,花白的络腮胡子,面庞黢黑。
简单寒暄后,库尔班·热合曼把我们领进村委大院。他热情得很,亲手切西瓜招待我们。
“来,来,吃!我们这儿的西瓜啊,可甜!”村长也拿起一块,“我就纳闷,这破地方,有甚好研究的。”
陈教授笑笑,抹了把嘴道:“哎,村长这话不对嘛,这有人的地方嘛,都有历史嘛,有历史,我们这行就有饭碗嘛--”
众人皆笑,感叹教授开玩笑的水平高超。
“既然教授说了,那我们依提孜力克的村民们,肯定欢迎啊,有需要我们的地方,随便提。”
“那就劳烦村长了喂,我问问哈,你们这里,最老的房子,多久了呀?”
“现在人住的,牲畜住的都是十几年的土房啦,村北还有几处破房,早没人住啦,大几十年啦,我小时候垒起的,那时候,打地基的时候,还挖出来过旧地基呢!也没人能说上来那是啥,啥时候建过啥东西。”
陈教授等人立马来了精神,忙打听几处老房的下落。
那个无名小国年代并不久,越是无人知晓的老工程,越有可能接近它的过去。
我们起身跟村长辞别,孟琬和陈教授他们一起去了老房,我对考古没兴趣,决定一个人在村里转转,反正村子不大,也不会和大家走散,最后约定在五点之前回村委大院。
走进依提孜力克,身旁是黄泥砌出的土坯房,脚下是黄沙土砾铺成的巷道。风比之前更大了,卷起的细小沙粒不停地溅在脸上,远处的沙漠已是昏黄,我埋头匆匆走进小巷避风。
抬眼看到深处蹲着一个孩子,脸色蜡黄,骨瘦如柴。听到我的脚步,他抬头,眼神中似有一丝惊疑,但一闪而过,取而代之是莫大的无助和悲伤。
可孩子只是扫我一眼,又低下头玩弄沙土。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谁家的孩子竟饿成这样?这里真穷到家里小孩都吃不上饭的地步么?”
我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从包里掏出两罐牛肉罐头,试探着递给他。
孩子一脸惶恐,往后躲几步,狐疑地看着我。
我指着罐头,“这个,牛肉,好吃!”
这时,孩子才小心地伸手接住,轻轻地扣开拉环,牛肉的香气缭绕,瞬间刺激到他的嗅觉,忙用手去抓,意识到不干净,又探出舌尖,舔舔肉汁,猛然将脸贴在罐头口疯狂贪吃,飞出的酱汁溅得满脸都是。
确实饿坏了。
想到此行主要带的食物和水,此时包里还有很多,放在大院的行李箱中也有不少,索性把书包摘下,将剩余的水和食物全送给他。
这时候,另一个纤瘦的女人从拐角小跑过来,“同志,同志,使不得啊。”
说着从孩子手里夺过书包送还给我,面带愠色,低声呵斥孩子:“坎曼尔,你怎么能随便收下叔叔的东西。没有礼貌!”
其实我早注意到女人了,在孩子吃罐头之前就盯着我们。
我忙又把书包推还给女人,“大姐,你们比我更需要这些。”
没想到她当即哭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本就红肿的眼泡现在变本加厉,女人不住地朝我鞠躬,“谢谢谢谢,谢谢你,恩人……”
说罢便想朝我跪下,我急忙拉住她,“大姐,你客气了,快带孩子回家吧,外面风大。”
女人还在不住啜泣,拉扯着孩子,一步一鞠躬,蹒跚回家。
此时风沙又猛烈一重,一些小石子甚至开始在地上翻滚。
我再没心情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