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又熬过了一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躺了会儿,觉得这木桩子太硬,躺得腰疼,便坐起来,朝远处看去,身后的舞池殿还在燃着,火光冲天,阴影感觉到后背遭烘烤得有些发烫。
我盯着远处,火光的照射范围并不能使我们看到下一座木楼,眼前歪七扭八的木桩,蜿蜒曲折,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说实话,我真有些不想再走下去,回想之前种种,都是稍微一个失误都能把命丢掉的危险,我总感觉,随着我们离河伊女王越近,遇到的麻烦就会越大,更加糟糕的是,黑神乌木大河和女巫阿伊卡的较量胜负我们还不知晓,最好的结果是二者同归于尽,可万一不是呢?凭我们肉体凡胎,又能对付得了谁?
想起这些,心中就无限地发憷,好像身后有个人在用枪口顶住我的背,只要我稍有放松就会被开枪杀死。我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一定不会再放纵自己骄傲的少年心,非要出来闯荡闯荡,本来就没多少文化,只能凭体力赚钱,至于我成为主播,完全是机缘巧合,当时也是因为白天上班打工,晚上没什么事,就打打游戏,我自认为技术还不错,加上又喜欢跟人唠嗑,就动了直播的念头。
那时候真没人能理解我的苦,一个人住在工人宿舍,又脏又破,整个小区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的,小区街道又窄又破,无风三尺土,下雨两脚泥,底下水管由于年久失修,三番五次地坏,我家门前的破道永远是又脏又泥泞,经常有人开着挖掘机过来修理,有一次挖掘机坏掉了,陷在水沟里出不来,那人索性把挖掘机也留在那里了,一年过去了,也再没人管理过,整日风水日晒,车皮上锈迹斑斑,很快就有了岁月的痕迹。那段水管也被遗弃了,于是我进出门的道路就更加窄小,每逢下大雨,楼前和挖掘机之前就涌起一洼水坑,纵是跳远冠军也跳不过去那种。
我住的屋子在七楼,没有电梯,楼道窄小得连转个身都费劲,加上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每次上下楼都给人一种憋闷到窒息的感觉。家里我也懒得收拾,只把那儿当个睡觉的地方,所以,除了卧室和厕所,其余房间都积满了灰尘,连沙发都很少坐,所以我也不愿意别人到我家里来。
每天下班后,在小市场吃碗面,回家直播打游戏,刚开始哪儿有人看,自己跟自己说话,偶然来一个观众老爷,简直把人家当亲爹一样,弹幕一句话我能跟人家侃半天,到最后还得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兄弟你还在吗?”
基本上是收不到回答的。
但我不死心呀,我感觉自己很快乐,于是开始每天打完游戏后,自己剪视频,发到网上,渐渐地,有人开始在我的视频中评论:呀,这个主播真有意思。
终于,我的视频慢慢火了起来,直播间的人数也在增多,这一切我说起来,你们看起来,都好像那么自然,似乎是我努力了,就会有回报一样,其实并不是,我只是这个时代的幸运儿之一,是流量时代选择了我,你看不到的,还有成百上千无数无数不知名却依旧默默努力,每天住在破旧的出租屋,白天上班晚上直播的勤奋的主播,他们最后却仍旧被埋没在人海中,悄无声息地来,又流干了眼泪和汗水默默地退出。
时代是残酷的,后来,我火了之后,我也曾突然溜进一个十几个粉丝的小主播的直播间,满心怀念地跟他唠了两句,这个主播不善言辞,很木讷,正当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兄弟,你还在吗?”
我听到了他的话,但我再没有发弹幕,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热泪关上了手机,我不敢回复他,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说一句我在,他就会满心欢喜地敞开心扉,向一个陌生人吐露心声,当他满怀憧憬地打开直播页面时,却发现观看人数为零,那种感觉,只有我能懂,因为我就是他。
在这个残忍的时代,与其让他心怀希望地慢慢绝望,不如早点给予他创伤,我真的希望,他不要再继续努力爬下去了。
后来我和某知名公司签了约,李世安作为我的经纪人,大概做了半年一年的,我也攒下了点钱,对于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已经不算少了,当时我还挺满足的。可突然有一段时间,我玩的那款游戏的公司被曝出黑幕,整个游戏在市场上的情况急转直下,曾经那么火爆的游戏,忽然就人走茶凉,而我也尝试过转行去玩别的游戏,但我发现我只在那一项上有天赋。
说白了就好像大海上的鲸落一样,鲸鱼死亡后,身体会形成一座岛屿,供数量庞大的微生物和浮游生物生存,我们这些主播就是附着在游戏公司这个鲸落身上的小动物,鲸鱼的骨架被啃光了,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