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突然坐直看着他,眼神惊悚。
陆天明被盯得有点发毛,“下官说错了什么?”
沈王充满嘲讽和可怜,连连摇头,“你说的都对,但你的思维全不对。
原来他们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没交代过你真正的事情,孤还以为你已经是圈子里的决定性人物,敢情你完全是靠自己。
你没有地位,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但你在尽心做国事,给别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威胁,陆天明,你也要死了啊,可惜了。”
陆天明顿时汗毛倒竖,“大王何意?”
“因为你完全为国事考虑,那他们永远不会把你当真正的自己人,哎~”
陆天明深深皱眉,一句话的漏洞,你这么肯定?
沈王突然掀开身后的窗格,“回去吧,转转就行了。”
轿子在原地掉头,沈王喝了一口水,落寞拍拍大腿,“不管是不是你杀了他们,看在你忠心为国的份上,孤不会在意。
陆天明,下辈子不要给皇帝做事,皇家哪有情谊,勋贵也没有,皇室、勋贵、士大夫,我们是一体的,一体的啊,你这个笨蛋。”
陆天明脑袋轰隆一声,脱口大声道,“英国公猜到陕西的实情,他在放任流贼肆虐,以此砍掉徐家在西北的势力,但这种事不能明说,只能偷偷做,是这样吗?”
沈王摇摇头,“京城的事孤永远不会知道,孤确实与徐家联系,我们都联系百年了,但也只是使者间的联系。
孤却被人家拿捏死了,被迫遮蔽流贼的行踪,不听话沈藩就会倒霉,生意之外的事,孤只是个执行人,你就算把沈藩全控制,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文臣的权争总是一地鸡毛,武勋的权争血债累累,核心公侯哪家都有灭门破家的血债,张家身为武勋之首,身上的血债多的你难以想象,自然会有很多人表面恭敬,背地里算计。”
陆天明现在知道沈藩有几斤几两了,说不清就不说了,换了个话题,“鲁王记善牛垧,大王知道此人吗?他的儿子牛金星到沈藩做什么?”
“牛垧给鲁王走商,但牛金星不是鲁王的人,他是南边派来重走商路的联系人,孤刚刚说过,就算商路断了,他们也不会让我们真的无法走商,会主动帮助我们找出路。”
“给流贼提供武器?”
“胡扯,是给林丹汗提供铁料。”
“下官不信。”
“蠢货,流贼有武器也是流贼,他们要武器有什么用,用粮食才能榨干他们抢来的金银。牛金星的确与高迎祥见过,但他没有任何决定权,只是留个买卖渠道,方便以后继续用粮食敲诈金银。”
“大王说的在理,牛金星人呢?”
“早走了,孤不知道他在哪里。”
“下官真心请教一件事,为何大王认为下官死定了?”
“因为孤的儿孙死了。”
“嗯?”
“他们死了,你也得死,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事件,能全部栽赃给流贼,谁也不会牵连到。
若是他们杀了我的儿孙,那就是在消除隐患,目标还是你,不会活过三天。
若是你杀了我的儿孙,那你很快就能控制晋东南,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优势,他们没时间布置,杀了你最简单,不会活过五天,山西博弈不了了之,大家还是平手。
藩王都跳不出去的桎梏,你竟然妄图开辟一片独立的势力,你这是要上天呐,陆家祖宗十八代加起来也救不了你,星象师更是个屁。”
轿子突然停了,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大王,北城门到。”
沈王摆摆手,“下去吧,抓紧时间给陛下写份奏折,给你的妻儿写封信告别。孤本想请你与英国公牵线,现在看来也泡汤了。年轻时不甘落后,快死了才明白,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哎~!大明朝又要死一个真心做事的官。”
他说了一大段,与官驿的人判断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对一个将死之人情真意切。
陆天明有心再请教,沈王闭目躺下,完全失去了谈话的欲望,对他连连摆手,示意滚蛋,只好从轿里出来。
轿子立刻走了,陆天明挠挠头,老子才是凶手,就不信他们控局能力这么强,天就能布置第二次围杀。
定国公徐希皋,几次怀疑,几次推翻,原来你还是参与了,那你的戏份有多少呢?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比执行者高,比决策者低,那就是合作者?
若你想上位,这谋划也过于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