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泰与李开先推杯换盏喝了几口,才交代起事。
内阁如今依旧是温体仁做首辅,正事没做,好处没少捞。
有意思的事,他总能糊弄皇帝。
凡遇朝事,首辅每次在乾清殿大包大揽,拍胸立誓,回到文华殿给六部下一个条子就不管了。
然后下面诉苦,他来拖,各种理由拖。
拖到最后,与皇帝一起在乾清殿大骂朝臣无能,大骂地方无能。
两人一吐胸中恶气,痛快了。
然后…也就没了然后…
温体仁把皇帝的性格摸了个十成十,好似与皇帝同气连枝,实则不做人事。
次辅吴宗达,依旧是南边的人,不出头,不退后,稳的很。
阁臣王应熊、何吾驺、钱士升。
这三人乃皇帝安排,关系十分巧妙。
王应熊,四川巴县人,秦良玉的老乡,清流出身,为人刚狠,大嘴巴,调门高,与温体仁经常批驳朝臣,吼完也就吼完了。
礼部尚书兼阁臣徐光启去年仙逝后,礼部侍郎何吾驺升礼部尚书入阁,广东人,依旧是闽粤海商的人,与温体仁不对付,是皇帝用来监督制衡温体仁的部堂,没指望他做啥大事。
钱士升,浙江嘉善人,不是东林的东林,顾宪成、高攀龙的好友,都致仕十多年了,又被皇帝起复为阁臣。
崇祯非常‘聪明’,内阁人事安排完美平衡了各方势力。
他甚至启用东林外围的老臣,利用东林残存的声望制衡复社。
可惜皇帝不懂,完美的平衡就是无为。
天下朝政艰难的时候,皇帝竟然把内阁众人搞得谁都做不成事,谁都怕别人做成事,成天喝茶熬日子打嘴炮。
李建泰说完内阁安排,脸带揶揄看着巴图,“你听懂了吗?”
巴图在认真记忆,脸上看起来有点呆滞,也没有理会李建泰,过一会才问道,“内阁平衡了各方势力,为何没有山西?”
李建泰一愣,“张凤翼是兵部尚书啊。”
巴图摇摇头,“他是山西人,并不是山西的人。”
这话有点拗口,李建泰却对他的话有点吃惊,这鞑靼人果然是侯夫人的心腹。
许鼎臣致仕后,孙谷任山西巡抚,韩智文是布政使,实际上山西的势力并没有入朝,朝臣在下意识围堵,反而安排了不少副使、参政、参议、知府等中层官。
巴图看他不开口,干脆追问道,“孙传庭在顺天府怎么样?”
“很好,有忠诚伯在东郊,屯田效果不错,其余事他也做不了。”
“唐斋山大人现在是大理寺卿,他怎么样呢?”
“无所事事,核审全国刑案,可流贼肆虐,刑案不能审,否则全是冤案,每日在衙门喝茶熬日子,李某偶尔过去坐坐。”
巴图又把李建泰表达的意思消化了一下,最后问道,“李大人,问一个小人好奇的问题,北镇督治侍郎如今是户部尚书,他是东林,麾下爱将左良玉被宋总兵斩杀于宣府后,对山西是什么态度?”
“侯恂是个自视清高之人,他对山西什么态度都不重要,反正户部尚书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一个剿匪粮饷就难死他,派饷闹得民怨沸腾,不会主动惹事。”
“以小人看,李大人所言有误,中枢朝臣的恩怨不一定需要直接交锋,可以通过其他安排来实现。他撺掇皇帝把北镇总兵调往东镇,彻底放弃北镇防御,这是赤裸裸的托公报私,把密云古北口一线的防御责任,扣到哈套儿杜文焕总兵头上。”
李建泰摇摇头道,“此乃蓟辽督师孙阁老的意见,不是侯恂。”
“不!一定出自侯恂,孙阁老不会主动提及此事,皇帝也不可能有勇气放弃北镇,把皇陵暴露给敌人,那就一定有人给出主意。”
李建泰眨眨眼,“为何这么判断?谁的判断?”
“好问题,侯恂是东林,狗改不了吃屎,哪怕中原一堆糟,也不会忘掉给别人使绊子。他们这种清流文臣,表面上是为了大义,实则缺乏后盾,空洞的名声过于虚浮,无法捞好处,做事不擅长,捣乱很专业,如同入魔的疯狗,不咬两口浑身难受,天性犯贱。”
李建泰惊讶看着他,下意识挠挠额头,好熟悉的口气,“这是侯夫人的话吗?真是厉害,非常像陆公啊,将来忠勇伯受此教导,定是英武男儿。”
巴图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连忙低头,他跟着陆天明暗中到过蓟镇一线,下意识把所有话都记住,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