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蛮王的位置上,意兴所至,翻了翻案牍,见其中一木椟上竟写着丹书——“氐人将死于此寨”。杨百胜不免惊讶,忽听得外边鼓噪,一亲兵进门禀报道:“将军,不好,蛮兵又杀回来了。”
杨百胜“嗖”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屋外,听见寨外隐隐传来号角声。他忙下令全军撤出蛮寨,退往界山。
中军尚未出寨,前锋来报:“有蛮兵列阵,截断我军退路。”
杨百胜骑虎难下,又命全军退守山寨。如此又变成氐兵防守,而蛮兵围攻山寨。
杨百胜身着盔甲,登上门楼往外张望,见蛮兵已将山寨团团包围,不知有多少人马,正架设拒马,又于南去的路上挖掘堑壕,分明要困住他们。而蛮人的巫祝则焚烟作法,操戈起舞,激励士气。
杨百胜问司马:“寨中粮食可供几日之用?”
司马答道:“我军所携粮食只够十日之用,蛮人粮仓中也没存一粒米。”
杨百胜始料未及,叹道:“蛮王竟有这等计策,怪我轻敌,轻敌!”这才明白蛮王是故意示弱,诱使氐人出兵,以此寨作饵设伏。苦无援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夜里,寨外不见篝火,也无声响。
杨百胜依旧命李破敌为先锋,趁夜率军突围。李破敌所部打着火把从寨门杀出,立即遭到蛮兵箭矢攒射。杨百胜的中军却不动声色,只在士兵的脖颈上系一白巾,护着主将往南突击。没走多远,不少士兵踢到蛮人所扔的竹筒,“咚隆”作响,又遇壕沟、拒马。
蛮兵发觉动静,纷纷射箭。夜里看不清楚,各部只守住当面,以免自相残杀。
到底挖得不深,氐兵的尸首很快便填平壕沟。死士冲开拒马,氐人呼啸着与蛮兵近身厮杀。杨百胜的中军终于突破包围,往界山奔逃而去。跑了一里,眼见前路燃着几处篝火,也不知是否另有埋伏。
杨百胜顾不得这许多,冲到近前,果然锣声大作,前面射来箭矢。身后也传来锣声与叫喊声,想必蛮兵以此为号,要将他们聚歼于此。
杨百胜催促士兵向南突击,这次所遇蛮兵皆身披重甲,刀斩不破,枪难刺穿。所谓“重甲”其实只有头盔、护胸和护臂是整块精铁,其余部分则为皮甲或鳞甲,以减轻重量,便于行动。夜里不知底细,氐人还以为这些蛮兵都是力大之辈。
领兵阻挡之人正是杜云,胡不二、刘猛等身体壮实的戍卒也在此列,只是他们自备甲胄,并无重甲可披。
刘猛跟在杜云身后,看他正挥刀杀敌,眼中已露出杀气。心想此时正是机会,趁乱杀了杜云,定然神不知鬼不觉。于是,他拿刀刃对准杜云后颈,正要斩杀,却见杜云忽的往右闪避。刘猛还没反应过来,一枪早已刺到,扎中他胸口。若非隔着距离,怕要被一枪毙命。
原来杜云看见枪来,身子不自觉的闪避,却将刘猛暴露在外。他听到身后“啊”的一声,忙回头来看,见是刘猛受伤。忙一手提起刘猛,免得他被人踩踏,直奔到阵后安全之地才放他下来,又俯身问道:“叔雄,你的伤势如何?”
刘猛脸色难看,捂着胸口言道:“无碍,无碍,还好未伤到骨头。”
杜云看他伤口不深,便让他留在原地,好自保重,本人又转身奔赴阵前。
氐人被蛮兵围攻,一夜过去,尸横遍野。少数氐兵逃走,三四百人被俘,杨百胜所部已全军覆没。此次蛮王共召集六千士兵伏击氐人,仍然死伤千余,不免让他吃惊。
孔先生来到战场,望见这惨状,嘴中念念有词:“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野。”
虽胜了氐人,蛮王却又心生顾虑,找来杜云、胡不二相问:“此役之后,那氐王会否引兵再战?”
杜云道:“这……难料。”
孔先生劝道:“大王何不遣使与氐王修好?”
蛮王睁大眼睛:“孤王杀他这许多士兵,还如何修好?”
孔先生道:“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大王待之以仁义,氐王岂能无动于衷?不如将战殁氐兵送还涪陵,尽释俘虏。”
蛮王道:“先生未免妇人之仁,氐王穷兵黩武,只怕不会罢手。”
胡不二道:“大王可依先生所言,那氐人也需喘息,想必一时不会兴兵。”
蛮王“哼”一声,说道:“死者尽可送还,俘虏一个不放。”于是又遣使往涪陵修好。
氐王回话,愿两国暂且休兵,互通有无。
战事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