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弹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腆着脸叫好。
天色一暗,夕阳悄无声息地退场。
“大师”合上钢琴盖,朝人群走来,浮光掠影般弯了下嘴角,三分笑意不达眼底。
分明是胜利者的笑容。
“各位李总、王总、沈总、季总……”在他几乎将百家姓念了个遍时,眼神陡冷,“我按照你们说的表演完了,各位既然觉得不错,不如拿出点诚意。”
众人被他的厚脸皮程度整噎住了。
夸他弹得好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谁知他不仅理所当然地下了,还反过来跟别人索要诚意。
但为了攀附陈家,其余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赔笑道:“……那是自然……”
后面的话林挽懒得听,她无聊地将手撑在三楼窗台上,探出脑袋,呼吸外界的新鲜空气。
笑面难生恨,利己主义的黑洞无限扩大,人们被愚昧的唯利是图俘虏,各自为营。
她想逃。
从窗户俯视,她看见陈家大院的门口停了一辆明晃晃的奔驰,拉开车门后,上面下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打扮庄严,领结系得十分工整,估计又是哪家公司老板来找陈健霖送礼。
而紧随其后的看着年龄很小,应该是男人的儿子。
林挽眯紧眼聚集视线,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貌——
陆闻泽怎么会来?
难道他家跟陈家也有关系?
此时,林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陆闻泽看见自己。
否则,只要陈健霖或别的客人一句话,就会暴露她住在陈家,还扮演着陈家千金的角色。
先不说陆闻泽知道她骗了自己会有多失望,光把这件事传到学校,都够她受得了。
两个非亲非故的异性,共居在同一片屋檐下。这么劲爆的内容,想想都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陆闻泽和父亲从前门进,她则借着人群的掩护从后门溜。
溜到后花园,林挽见四周无人,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正后方试探性地冒出声音:
“林挽?”
“……”
她像机械一般僵硬地回头,面对陆闻泽,然后逼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尴尬的笑容:
“……嗨。”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不,你看错了……”林挽紧张,脑子一抽搐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陆闻泽问:“你怎么在这里?”
林挽环顾四周,周围没人。
陆闻泽的父亲就在屋内,她没法撒谎。否则只要陆闻泽一问他父亲,他就会知道她在骗他。
而朋友最需要的就是真诚。
“你要听实话吗?”如实招来的时候,林挽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暂居在陈家。”
陆闻泽不可置信:“你是陈总女儿?”
事到如今,就算说“是”,对方也不会相信。
她要是陈家千金,和陈炙越就是亲兄妹。
可林挽和陈炙越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像兄妹。
“不是,但我希望你别往外说……包括你的父亲。”
被撕裂的事实狰狞地溃逃,这是表达者的宿命。
“不会。”陆闻泽握住她的右手,食指轻轻蹭过掌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温润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勒紧她的心脏,淹没她全部的感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反应了好久,才带着诧异开口:
“……你不怪我骗你?”
“有什么骗不骗的,不想说的就不说,没人会怪你。”
清冷的月光下,与林挽正对面的人摘下眼镜。他弯着眉眼,口吻轻柔,恰似凛冬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林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如墨般漆黑的夜里,他的眸中倒映着孤月的自由。
目光交错间,呼吸频率被打乱,心跳在有些潮湿的掌心里迷失,那池死水竟也泛起涟漪。
那是林挽第一次见到陆闻泽摘下眼镜的样子。
光影斑驳染他眉目清隽,深灰色天空落他眼中风情。细密似鸦羽的睫毛被拢上了朦胧的雾气,整个人如同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穿着白卫衣,眉眼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复杂情绪,流露出清爽的少年气息。
是与陈炙越截然不同的。
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