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灵山的路,因为有太乙真人陪同,仙人腾云万里如转瞬,所以很快。
哪吒根本站立不住,想了想,时青寻提出还是自己来背着他。
他昔日柔顺的乌发变得干枯如蓬草,还掉了许多,杂乱无章地耷拉在脑袋上。面上几乎没有皮肉,被暴雨冲刷了那么久,连血迹都没有什么,唯余狰狞白骨。
看见他这样,她就很难过,比当日看到他自刎还要难过。
在她心底描绘的那个神话故事里,他应该是最骄傲不可一世的、最桀骜不驯的哪吒三太子。
如今,他也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最久的朋友、亲人,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哪吒……”唤这个名字,不知何时已然有了一种极深的真实感。
他已是,彻底融入了她生活里的少年神明。
哪吒忽然动了。
趴伏在她肩上,少年一路已是难以动弹,此刻却轻轻颤动着,想要抬起唯剩指骨的手,想要替她将耳发拨至脑后。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手就在她的肩膀上,靠近耳朵只需要一寸。
可他抬起又放下,似乎不想让她再次注意到他狰狞可怖的模样,也像是真的做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时青寻想了想,将头微偏,蹭去他手心里。
“头发黏在我眼睛上了。”她道,“替我拨开。”
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只是粗粝骨骼的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她不害怕,可是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因为她难过。
“寻寻。”哪吒发出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听上去是身体发出的,但更像是灵魂发出的低喃。
“嗯?”她也喃喃着。
这一路,哪吒都没有讲过话。
之前时青寻将他从东海背至乾元山的路程中,他更是虚弱不堪难以开口,能给的回应,至多就一声轻哼,还是嗬嗬起伏的哀吟,那就是他能给到的回应。
唯一能完整说出话的时候,就是在乾元山脚那一下。
但此刻,或是灵山也将至,太乙真人提前告诉了他他还能活,他又有了些许精神。
拂过她的发,他仍然靠在她肩上,一句又一句的呢喃,“瘦了,你瘦了……”
他还说她的头发很干枯,就像她方才心里也在心疼他。
时青寻一吸鼻子,没有说话。
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溃不成军。
“等我复活……”哪吒道,“给你做一桌子的菜,好好补一补。”
“好。”她说好。
于凡人而言,通天之梯,遥不可攀。
饶是此刻背上的哪吒几乎没什么重量,但她还是走得很艰难,因为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走到后面,她已然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几乎一步一喘息。
凡人妄想攀天梯,大抵就是她此刻这样吧。
时青寻在心里这样想。
但人就是这样,总有妄想、幻想和念想,永远都不想屈服。
太乙真人也帮了她一把,倒是能减轻一点她的压力,最后走上去的时候,她已经觉得浑身都很难受了,因为这里还空气稀薄。
等待太乙真人和佛祖的时候,她在看旁边一池蔓延着朝霞色泽的莲花。
这是更好的莲,赤红如练,又似猎猎灼燃的火焰,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很适合哪吒,她心想。
“青寻。”太乙真人唤她,“世尊已应允。你且在佛莲池中,挑一朵佛莲给哪吒吧。”
每一朵都完美无瑕。
时青寻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肉眼凡胎,并不能挑出来,何况佛莲时而还有灵雾烟云盘旋,视线会迷离一瞬,更是看不清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做决定不能那么拖延,大家都在等呢,于是挑出一株自觉最完美的,“那朵吧。”
佛未动,但佛莲动了,被她指到的莲花缓缓飞到她手心里。
近处看,她才发现,呃,这株并不是很完美,有一片花瓣好像被虫子啃了。
灵山也有虫害吗?
佛祖好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声如洪钟的梵音在每个人心里回荡:“无碍,心中无暇自无暇。”
时青寻也是这么想的,她蹲去哪吒身边,将那朵佛莲递给他。
“哪吒,没有人的人生不缺憾的,但除了遗憾,也会有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