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人终端在楚斩雨上校那里,得去要回来。”杰里迈亚笑着说道。
“他现在应该就在他自己的居所里。”杨树沛替威廉回答:“中央区2083号。”
杰里迈亚不正经地朝着他们鞠躬道:“那我就先失陪了。”
威廉摆摆手,不怎么在意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他的儿子多的很,也没必要和一个儿子培养所谓的父子感情,巴不得杰里迈亚快点走。于是杰里迈亚小跑着离开了,看着大儿子迈着稳健的小碎步离开的身影,威廉摸着下巴越想越不对劲。
杨树沛背着手走在他前面:“还有一件事……”
“等等!”威廉猛地回过神来,对着远去的影子震怒地低声咆哮道:“个人终端刚刚明明就在他的手腕上!”
此时杰里迈亚早已走得没影了。
……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冷漆黑的柔软里,不安地辗转反侧。
他听见耳畔密集电路沙沙的电流声,恍若嘈杂的人声喧哗。
他听见水体咕噜咕噜缓缓流动的异响,在他身旁扭动。
,!
他听见非常模糊的,鞋跟敲击着地板的清脆动静,一下一下。
他听见有人呢喃耳语如稚子。
他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上覆盖着蓝色的薄膜,透过那层薄膜,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不远处晃动,像风吹日晒的老照片,在时光里微微失色。
他看见有一束雪白的影子靠近。
然后一个雪白的手掌贴在了他的眼前,上面的纹路脉络清晰可见。
他睁大了眼睛。
那束白色的身影贴在他的身前的地方,他能感受到她身体温热的气息,他听到她用非常温柔非常眷恋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同时他也看见了这束影子。
那是个金发女郎,看起来年轻稚气不知世故。
她有一双大而美丽的蓝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带着忧伤和孩子气。
她的瞳孔逐渐消散,但嘴角依然泛着微笑,在塌陷的时空中,画面永远定格在此刻;而他在梦境中拼命地哭着喊着,但在逆向的时空涡流中,这一边所说的所听到的,都无法传达到彼岸。
他大睁着眼睛,像一个溺死的人在记忆的波海里腾转挪移。女人无法被言语投射出来的心绪,在梦里,在他身边:
“fe长得很可爱呢……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个……大帅哥…真想看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啊……”
“fe这么小的时候……就会这么难的题……以后是想要……成为一个大发明家吗……无论你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真想看着你…背起书包…参加你的家长会……别人会偷偷地议论…fe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哦……fe的爸爸也很帅…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大街上……”
“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吧……”女人的语气幼稚又骄傲,她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像一个期待着生日礼物的小女孩,在寂静的时空里说着悄悄话:
“我爱你…费因…妈妈这辈子说过很多的谎……但我爱你们是真的……”
“ich liebe dich……fe…”
楚斩雨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身下软绵的触感。
他应该是躺在床上。
后知后觉袭来的无边恐惧,房间里的黑暗,乍醒过来的疼痛酸软,他的心冰凉了。
以前的他无论何时都清楚自己每时每刻应该做些什么,日子过得枯燥整齐有条不紊;但现在他茫然无措,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就连从床上坐起身来都显得那么困难。
他现在只是大睁着眼睛,空洞地注视着自己身体上方的黑暗的虚空。
像这样安逸地躺在黑暗安静的床上,他的身子软软地陷进床垫子里;精疲力竭的精神被柔软的质感包裹着,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几乎是回到了久违了的母亲的羊水里。
温暖安静。
也许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脖子然而上的发信器发出“滴滴”的响声提醒着他,这是一场真实的噩梦,也是最好的猎手,持枪精确地瞄准了身为猎物的他的弱点。
他现在的确感觉自己像是被枪支子弹洞穿了的野兽一样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从创口流失走。
发信器上时不时闪烁着蓝色的荧光;他现在极其糟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