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寂静之后,忽听得有窸窸窣窣的踏草之声,鹿淮随声望去,只见三十来道人影,飞快地往这边奔来。待得奔到坟前,倏而停住,只见那些人个个劲装结束,手持刀剑,看来是武林人士。
鹿淮不知这些人的来路,心中隐约觉得有些畏惧,不禁站起身来,藏身老树之后,偷偷观瞧。
人群中走出一位虬髯男子,向那道人和威武大汉一拱手,朗声说道:“灵音道长,祁大先生,感谢两位仗义相助,主持公道,为晚辈伸冤,岳某在此先行谢过。”说罢就要撩袍跪倒。
那道人连忙搀扶,说道:“岳先生客气了,江湖有道,义字为先,令兄惨遭杀害,贫道等人排解纷难,原本是分内之事,又何必行此大礼呢。”
听到道人提及自己的亡兄,虬髯男子双目泛红,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恨意。
树后鹿淮听明白了,原来是那虬髯汉子兄长被杀,邀集了一帮江湖同道前来找仇人寻仇。
这时天上忽而传来一声雁鸣,鹿淮仰头一看,只见天际殷红似血,一行征雁向南而去。
慢慢地,有一只孤雁脱离雁群,直直向下降落。没过一会儿,那孤雁离地越来越近,鹿淮看清之后,差一点叫出声来,下落的哪是大雁,分明是一个人。
那帮江湖豪客也发觉有异,纷纷仰头观看,见有人从天而降,也自震惊,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喃喃自语,年长的却不由得握紧兵刃,小心防范。
待得天上那人再降落些,众人看清了面貌,原来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白袍男子。
这人长发飞扬,俊朗不凡,目带柔光,湛然若神,神色间透着一股英然,加上是从天而降,白袍翻飞,更显得如梦似幻,犹如天仙。
后来,当鹿淮自身修炼出无上神通之后,回忆前尘,说道自己真正亲眼得观高深技艺的那一刻,正是今天的这一幕。他从这一刻起才明白,自己在天鹰馆里看到的都是一些芥子小道,真正的高士,原来可以这般超脱出尘。
白袍人身形降落,双足一沾地,蓦地脚底生起一股劲风,刮得荒草簌簌作响,好像生出一股力道托着他缓缓落地。随着在他身形一转,正好站在那座坟墓之前。
刚一站定,这人便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青铜扁壶。打开壶塞,离得近的便闻到了一阵浓郁酒香。
那人对一旁人众恍若不见,双手捧着扁壶,对墓朗吟:“逐鹿九州锋镝乱,战将血泪向谁飞。白骨残阳铺满处,青冢狼烟独自悲。”声若清泉击玉,甚为入耳动听。只听他续道:“冯将军一世英雄,战功彪炳,逐夷人远退西界,保山河以全中华,晚辈许镜还,谨奉薄酒以奠,略表寸心,以慰英灵。”说罢双手翻转,一壶美酒倾洒墓前。
一旁的虬髯男子听那白袍人自称“许镜还”,登时一声大喝:“你便是御风郎许镜还!”语气凶狠,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许镜还转过身来,收壶入怀,微微一笑,应道:“便是区区。尊驾多半是‘过江金镖’岳仲河岳大哥了。”那岳仲河怒道:“你杀我兄长,仇深似海,谁来和你称兄道弟!”许镜还道:“也罢,在下就称您岳先生吧。”岳仲河道:“我们今日在此,就是为了了断这段杀兄之仇,该当如何,你自己说吧。”
许镜还道:“不忙不忙,众位前辈在前,礼数不可费,还是得先拜见才是。”
那道人一听,心下立马生出一丝好感,心道御风郎不愧是师出名门,纵在仇杀顷刻,也没缺了礼数。那边厢岳仲河一愣,心里也觉自己不荐来客,似乎轻视了众位帮手,当下强忍怒气,与许镜还引见众位豪杰。
原来这岳仲河的兄长岳伯海两月前被许镜还所杀,岳仲河闻讯后,纠集一干江湖人众主持公道,约许镜还来此了结怨仇。
来人之中,声望最大的是号称“湘江双豪”的梁湘豪、梁江豪兄弟,那威武大汉是九龙山大拳师祁玉谷,那道人是巴蜀青花观的观主灵音子,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
引见已毕,灵音子道:“江湖中人都知御风郎名号,令师江望水江先生辖领江湖正教门派,群豪尊其为宗,誉满江湖,我等都钦仰已久。但你无故杀害岳先生兄长,罔顾侠义,滥用武道,何以对慰令师?岳伯海先生遗下的孤儿寡妇,又何以安处?今日我等前来,便是为岳家人讨个公道。该当如何,还望御风郎给个交代。”
许镜还正色道:“道长有所不知,在下蒙恩师教诲,深知世间善恶是非,虽不说能行侠仗义,但也不致滥杀无辜,以辱师门。”
灵音子道:“莫非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