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州的东南方,有一座名为“驹溪城”的城池,一道南北走向清溪穿城而过,将城分作东城西城。传闻前朝之时,有沙门高僧前往梵国求法,乘驾白驹跃马过溪,过溪之后,高僧合十长诵:“白驹过溪,前尘无常。”诵毕径往西去,留下了“驹溪城”这一城名。
此时城内那道清溪,正在夕阳之下泛着光彩,照街的气死风灯已经点亮,虽然是傍晚,但热闹的夜市才刚刚开始。小贩们开始摆开自己的摊位,准备迎接客人;吃毕晚饭的百姓正准备出门,去夜市好好热闹一番;街上灯火通明,似乎这一夜都不会暗下去。
鹿淮和鱼幼烟也并肩行走在其间。
昨日他二人在郊外树林里待了半宿,来到驹溪城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因为疲惫交加,直直睡了一天,到了傍晚才醒。一天米水未进,二人均觉饥饿,便结伴来夜市吃饭。一时吃毕,二人便在街上四处逛着。
逛得一时,鹿淮见得前方锣鼓声响,知有戏院,便道:“小鱼,咱们听戏去吧。”
鱼幼烟扭过头来瞪着他,鹿淮这才想起昨夜鱼幼烟说过,不许再喊她“小鱼”,当即笑道:“你不会真的想割我的舌头吧?”鱼幼烟白他一眼,忽然问道:“你日后还会打算去见那个小鱼么?”鹿淮道:“嗯,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看她的。”
鱼幼烟当即小嘴一翘,说道:“你若是敢去看她,我就……”没等她说完,鹿淮已经抢着道:“就杀了我,是不是?”鱼幼烟摇摇头道:“不,是杀了她。”
一听这句话,鹿淮心里蓦地一寒,板下脸来,说道:“为什么。”鱼幼烟道:“不为什么,我想杀谁便杀谁,世上没人能管我。”鹿淮道:“那我想见谁就见谁,世上也没人能管我,你想杀她,就试试看!”说着也用阴冷的目光望向了鱼幼烟。
鱼幼烟万没想到鹿淮会这样跟自己硬顶,当下又急又气,说道:“你要帮她挡驾对不对?你要为了她跟我动手对不对!”
这两句话声音甚大,一时满街的人都望向了她们,鹿淮见四周的人们都望着自己,微觉有些尴尬,正想拉鱼幼烟离开,转头一看,只见鱼幼烟的眼眶竟自红了。
鹿淮忽而发觉,鱼幼烟虽然爱发脾气,不可理喻,可一旦露出凄楚神情,自己便心软怜惜,不会再去和她生气。心想难道自己跟鱼幼烟真是前世的冤家?当即在鱼幼烟耳边轻声道:“咱往后在街上说话别这么大声行么,走吧。”说着要去拉鱼幼烟的手。
还没拉到,鱼幼烟用力一甩,将鹿淮的手甩开,大声道:“别碰我!”身子一扭,离开了夜市。鹿淮无法,只得追着她而去。
原本鹿淮自己就是个难伺候的人,但世上的事正是这样,恶人自有恶人磨,碰上鱼幼烟,正是自己克星,反倒被她弄得手足无措。
鱼幼烟走了一阵,左拐右拐,始终甩不掉鹿淮,心里有气,见一旁有间屋子敞着大门,也不管是什么地界,扭头就走了进去。鹿淮一见这屋子上方挂着匾额,写着“梨香坊”三字,看样子倒像个歌舞伎坊,当即一挑门帘,忙跟了进去。
一到大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流苏映光,堂内坐的要不是名商富贾,就是公子贵胄,个个锦衣华服,一时说不尽的纸醉金迷。
正北方是一方舞台,台上铺着月国地毯,当间摆放着一架国色天香屏风,十余名琴师弦师坐在右侧,正拨弦弄竹,击鼓敲磬,演奏大雅之乐。
台中放着一把梨木椅子,一名丽人端坐其中,手抱琵琶,边弹边唱。
这丽人瞧来四十来岁年纪,但却清丽脱俗,有如风中荷花,虽在风尘之地,但却丝毫不沾俗意。这丽人的歌声优雅婉转,好似清风拂过山林,白云凝于天际。
鹿淮虽常去茶馆听曲儿,但那民俗小调和此等雅乐相比,不知道差了几千万里,一时他已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完全沉浸在这空灵的乐曲之中。
乐动歌走,不时那丽人已然唱毕,悄然停音,众客人皆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尚不能从乐曲中自拔,是故堂内寂然无声,落叶不闻。
“好!”一句喝彩声打破了沉寂,众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俊朗少年正大力鼓掌,向台上高声叫好。
这叫好的人自是鹿淮无疑。他从未在伎坊听过雅乐,还以为这里和茶馆一样,鼓掌叫好是对艺人捧场,是故不合时宜地喊了起来。
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觉得扫兴,尽皆怒目而视,鹿淮吓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一时有些心虚。
这时他瞟见鱼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