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烟唱的曲儿,是楚汉相争的故事,牧童在当年的古战场上,拾到了旧日的刀枪,好像看到了千百年前的征战杀伐,乌江水动,风烟寥寥,就如当年的霸王在凭江叹悼一般。
鱼幼烟的声音低鸣宛转,萧索迷离,甚有韵味。
听得此曲,谛闻禅师眼前好像又浮现起当年在梵国的舍卫王城前,和十字军征战杀伐的场面,刀枪阵阵,马鸣萧萧,全在脑海耳边萦绕。
过了半晌,谛闻禅师一声长叹:“罪过,罪过……”
此时此刻,夜已深了。
当日晚间,鹿淮和鱼幼烟就在金阁寺安歇。鹿淮因睡了一下午,精神旺盛,是故睡不着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脑子里一直想着谛闻禅师说的那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过了二更,鹿淮仍旧毫无睡意,干脆披衣起身,推门到了中庭,观看幽寂月色。
走到天井之中,鹿淮见西厢房还透着灯光,转眼望去,只见西厢窗扉打开,一个婀娜身影坐在窗下的桌前,正是鱼幼烟。
此时天气渐渐变暖,鱼幼烟贪凉,只穿着一件白纱素衣,一头秀发自然地披散着,桌前孤灯一盏,幽黄的颜色,似乎在鱼幼烟的脸上度了一层光,显得愈发清绝秀丽。
多年以后,鹿淮回忆起在金阁寺的这个夜晚,曾经说过,自己真正对鱼幼烟动心的时刻,就是在这一瞬间。金阁寺西厢灯下的这个身影,一直萦绕心头,直到他死去。
西厢窗棂前停着一只信鸽,毛色与之前在那乡间教书先生家看到的相同,想来便是同一只信鸽。鱼幼烟手里正捏着一张纸条,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须臾看完,鱼幼烟把纸条在灯上引燃烧了,一转头,见到了站在天井的鹿淮。
鹿淮似笑非笑,正痴痴望着自己,鱼幼烟先是一讶,随即埋怨道:“作死的,小淫贼,你深更半夜地躲在那里吓什么人。”鹿淮一笑,迈步走上前去,那只信鸽见来人了,扑棱翅膀便飞走了。
鹿淮站在窗前,看着信鸽飞去,转头见鱼幼烟微微惊慌,似乎有秘密瞒着自己。
鹿淮想起了那日自己询问这只信鸽的事情,惹得鱼幼烟不快,心里虽疑,但仍旧装作没事一样,笑着对鱼幼烟道:“还不睡么?”
鱼幼烟见鹿淮不提鸽子的事,心下一安,只道:“你不也没睡么。”鹿淮道:“我一直在想谛闻大师说的那些故事,睡不着。”鱼幼烟道:“你是不是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不能像他们一样去带兵打仗,建功立业?”
鹿淮笑道:“倒也不是,不过如果我能早生几十年,是一定会跟着去的。”鱼幼烟道:“傻子,这世上的战乱征伐永远不会止歇,将军老爷们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身在乱世中,不怕没仗打,你想征战打仗,有的是机会,但兴许真的来事儿了,你倒没胆子了。”
鹿淮见鱼幼烟有些轻视于他,心下不快,转念一想,鱼幼烟就这脾气,不管什么事都要嫌弃几句才算甘心,心里没有恶意,也就不以为意了。
鹿淮道:“我倒不是想打仗,只不过想和那些大侠一样,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鱼幼烟笑道:“你的心还不小,想闯出名声多容易,杀几个年老力衰的成名人物,名声立时就传出去了。”
鹿淮咂舌道:“名声是传出去了,麻烦也跟着来了,你就会出这种馊主意。”鱼幼烟道:“要有本事你来个不馊的。”二人对望一阵,忽然都笑了。
暗夜寂寂,星月寥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到东方大白。
次日清早,二人在斋堂和众僧一起吃了斋饭,因为之前有过冲突,是以十分尴尬。
用毕饭后,鹿淮放下碗来,对性海法师道:“大师父,我二人今日就告辞了,眼下想去拜别谛闻大师。”性海法师道:“檀越请自由来去,拜别云云,大可不必了。”
鹿淮有心和谛闻禅师道别,但听性海法师如此说,也就不强求,便道:“也罢,那我二人就此告别了。前几日闯山门得罪了诸位高僧,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鹿淮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诸位僧侣拜了一拜。众僧全都站起,合十还礼。
鱼幼烟无心跟这帮和尚们打哈哈,只坐在一旁微微冷笑。
性海法师将二人送出了金阁寺,二人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中,鱼幼烟对鹿淮道:“你干嘛对那帮和尚那么客气?”鹿淮道:“原本就是咱们错了,难不成还要他们给我们赔不是啊?”
鱼幼烟道:“你说说我们错在哪儿。”鹿淮见鱼幼烟又要发作,忙道:“我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