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时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岁月静好,入土为安。
为生人备墓,一可避免将来死后,事发突然,买不起棺材,挖不好坟墓。二有“厌胜”之功效,假以一座空坟来迷幻不期而遇的死神:瞧见我的坟墓没有?我已经死了耶,你们找别人索命去!
《东坡志林》第七卷有记:“生者之室谓之寿堂,以偶人披甲执戈,谓之寿神以守之,而以石甓塞其通道。既死而葬,则去之。”
挖好了墓穴,还需准备墓志铭、墓碑与明器等。墓志铭与墓碑用于记述逝者生平。随葬的器物,除开些许宝物,多是房子、家具的模型。汉唐等,流行用陶、瓷制作精美的俑、楼宇、鸡狗马家以及木制的食碗、羽觞等物随葬。而宋代,多用纸制,有纸马铺提供用纸和芦苇扎成的鸟兽人物、亭台楼阁等。纸制明器都会烧掉,所以在宋代古墓中,基本看不到这类明器的存世。苏洵将夫人供奉多年的《孟昶携弹图》从山房上取下,放入夫人的身边,让其伴夫人于地下。
选好葬日,便准备启殡仪式,在葬日的前一天,众亲友们皆来再次哭灵。葬日当天出殡,一行人依次排队护送棺材,直到最后的安葬。
程夫人葬时,苏家没有请人写墓志铭,直到冶平三年夏,苏洵在京都去世时,司马光前往吊唁,苏轼兄弟才哭着请其为母亲作墓志铭:“今将奉先君之柩归葬于蜀。蜀人合葬也,同冢而异穴。当日吾母夫人之葬也,未之铭,子为我铭其穴。”
司马光从苏轼兄弟那里了解到“夫人之德”事,恭敬地写下这篇《武阳县君程氏墓志铭》:
夫人姓程氏,眉山大理寺丞文应之女,生十八年归苏氏。程氏富而苏氏极贫。夫人入门,执妇道,孝恭勤俭。族人环视之,无丝毫矫揉造作可挑剔处,由是共贤之。或谓夫人曰:「父母非乏于财,以父母之爱,若求之,宜无不应者。何为甘此粗茶淡饭,独不可以一发言乎?」夫人曰:「然。以我求于父母,诚无不可。万一有人说吾夫为活其妻子以求于人者,将若之何?」卒不求。时祖姑犹在堂,老而性严,家人过堂下,履错然有声,已畏获罪。独夫人能顺适其志,祖姑见之必悦。府君年二十七犹不学,一日慨然谓夫人曰:「吾自视,今犹可学。然家待我而生,学且废生,奈何?」夫人曰:「我欲言之久矣,恶使子为因我而学者!子苟有志,以生累我可也。」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府君由是得专志于学,卒为大儒。夫人喜读书,皆识其大义。轼、辙之幼也,夫人亲教之,常戒曰:「汝读书,勿效木偶,止欲以书生自名而已。」每称引古人名节以厉之,曰:「汝果能死直道,吾亦无戚焉。」已而,二子同年登进士第,又同登贤良方正科。辙所对语尤切直惊人,由夫人勉励之也。始夫人视其家财有余,乃叹曰:「是岂所谓福哉!财不散尽,且愚吾子孙。」因求族姻之穷者,悉为嫁娶振业之。乡人有急者,时亦周焉。比其没,家无一年之储。夫人以嘉佑二年四月癸丑终于乡里,享年四十八。轼登朝,追封武阳县君。呜呼,妇人柔顺足以睦其族,智能足以齐其家,斯已贤矣;况如夫人,能导引成就其夫、子,使皆以文学显重于天下,非识虑高绝,能如是乎?古之人称有国有家者,其兴衰无不本于闺门,今於夫人益见古人之可信也。铭曰:贫不以污其夫之名,富不以为其子之累,知力学可以显其门,而直道可以荣于世。勉夫教子,底于光大。寿不充德,福宜施于后嗣。(《苏洵集·附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