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府,那实木铁封的城门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连绵的细雨将将停歇,石砖夯土砌做的城墙根下青苔丛生不曾沾染过战火。
天将破晓,晨曦下的蓑衣快马趁着城门微启直奔入内,精神抖擞的卫兵并未有丝毫的阻拦。
这个时节,能在城门前的官道上畅行无阻的人必然也已过了城外重重暗哨的盘查。
不过由于得到消息,万民教内生乱象,当差的衙役此时也已被列入军营充当战力,只留下部分巡街,以维持平日里街道上的秩序,使得这城中风声鹤唳。
好在广州作为岭南治所,在裴先这位节度使的多年励精图治下深得民心,加之又与万民教密约在先,二者秋毫无犯,才守得今日太平。
城中府衙门户大开,庭中此刻立着的却满是身着花青长袍的「良家子」。
内堂主座上,消瘦男子穿着已经有些不合身的常服正襟危坐,尽管满脸憔悴,但在这位面前,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杨恒晨早早静坐侧位,一杯粗茶在手中端了许久热气也不见散去。
“裴先生,多年未见,怎的如此消瘦?想当年你在秦王帐下时那可是意气风发。”
裴先没心情争辩:“忧民费神,自生白鬓。哪像良家帅,离了洛川侯,倒是越加风光气派了。今日大驾,可不是来此与我拌嘴吧?”
“若是与你,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今日我请来的客人与你倒是颇为熟络。”
“莫不是又从洛都请来了哪家故人?大帅不必多此一举,在下身处岭南,山高路远,就算是改朝换代也无非让我在上书时换个年号罢了。”
“又?看来太子和信王手脚倒是勤快,不知是哪位手下的人已经来过了?”
“进一步便是至尊,这二位谁不想呢。”裴先见杨恒晨主动提起这二人,大致也猜到了其来意,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太子碍于面子,只是送来封书信旁敲侧击,信王的手伸的可就远了。”
杨恒晨轻蔑一笑:“那可不,令尊如今东奔西走,不就是在为信王造势吗?但依先生观之,如今大同将来由谁主宰更为合适?”
对于这突兀一问,裴先愕然,妄议天数可是死罪。
杨恒晨微微抿茶:“先生放心,你也知道「良家子」向来不涉朝政,今日你我言语若有泄露,陛下第一个问罪的便是我。”
“......太子。”
“为何?”
“太子嫡出,继承大统本就合乎礼法。当年陛下也是如此。”
“但信王领兵多年,信王府里也出来好几位六部要员,近年来他在朝中威望不减反增。且不说文治如何,单论武功,太子较之可是差远了。”
“不论功劳如何,太子无过,如何废立?当年先帝轻言废立的教训已经够了。”
“教训?当年之事,至今未明,是非未定,有何教训?”
“此乃国本!杨恒晨,你......”
二人相执不下,却有人提着一身简陋蓑衣缓缓走进府衙内堂,洒落的雨水都带着几分土腥味。
“一国之主,为何至尊?致安之本,唯在人心。裴大人当知其意。”
“张教......先生?你怎么......”
见裴先话都说不利索了,杨恒晨自然也不必再伪装,说道:“是我请张教主来的。”
张昌生摘下斗笠,拱手道:“在下张昌生,见过良家帅。”
杨恒晨也是微微拱手还礼:“张教主多礼了,能如约而至,是我该谢你才是。不知滕青此行,可有失礼之处?”
“滕庄主为人热心,也来雷州后也帮了我教不少忙,大帅的用意他与在下论过。得知大帅有请,今日之辩在下自然是要直抒己见。”
见二人如此寒暄,裴先也是立刻理清了现状,看来「良家子」是早就盯着岭南的情况了。
再隐瞒自己这点事儿,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了。
最后一人落座,三人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
杨恒晨开口直指重点:“依张教主方才所言,信王如今在朝中拥护者众多,这难道不是得人心吗?”
“大同天下,众生芸芸。庙堂之上有人心,江湖之远就没有?”
裴先道:“所言不错。长幼有序,这是礼法,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若无故废长立幼,更失人心。信王既一心为国,不肯做个富贵闲王,将来太子继位大可委以重任。”
“裴大人此言不失为良方,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