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边。
只见湖面上两叶扁舟,呈八字形散开,舟上各自有人用竹竿去捞水里的人,水中也的确有个黑影,浮浮沉沉却不见其挣扎,连竹竿凑过去也不伸手抓,看起来就跟淹死了似的。
旁边有人发出感慨:“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么多人面前投湖?丢不丢人啊!”
另一个接茬:“听说这个人曾在杏花楼上向东湖里撒尿,还是当着诸多游人的面……一点都不知羞耻!”
本来朱浩还不确定湖中那人的身份,但听了路人甲乙丙丁一番话,立即笃定那就是唐寅。
唐寅不知羞耻?
可能是有点狂放不羁!
但他会淹死……这就有点搞笑了。
唐寅怎么说也是江南水乡成长的,别的不行,游泳想必是一把好手,这时候在水里憋个气,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吗?
就是有点冷!
正想着,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到岸边的青石板路上,马车上下来一个头梳云鬓、身着紫色长裙的女人,虽然隔得有些远,朱浩看不太清楚相貌,但观其举止从容,仪态万千,浑身散发出一股知性美,想来就是围观者口中的娄妃。
娄妃快步来到堤岸边,此时通往杏花楼的木桥已被王府侍卫清空,在一大票人簇拥下,畅通无阻上了岛。
娄妃亲临现场指挥,救人不再用什么竹竿,而是直接让侍卫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救人。
经过好一通折腾,终于两个侍卫拖着个一动不动的人上了岸,并没有现场展开救治,直接送进了杏花楼里,可能是顾虑到跳湖之人的面子,不愿意暴露其身份。
……
……
人得救了,娄妃进入杏花楼后也没有再露面,看热闹的人顿时意兴阑珊。
“没得瞧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动都不动!”
“看样子死透了,多半救不活了……”
人群议论纷纷,各自散去,堤岸边很快便空旷下来……或是游人觉得刚有人溺水而亡,正月里碰到有些不吉利。
朱娘看了半晌不得要领,不解地问道:“小浩,那人谁啊?”
朱浩笑道:“娘,说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跳湖之人很有可能是陆先生。”
“啊!?”
朱娘大吃一惊。
“准确来说陆先生并不姓陆,而是姓唐,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就是他……当今大明称得上诗画双绝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去年他就是应宁王之邀到南昌来当西宾,途径安陆……”
朱浩说话时,朱娘脸色明显紧张起来。
虽然朱娘跟陆先生没什么交情,但人家好歹困难时帮过自己一把,收孩子当弟子,也给了自己应付朱家刁难的借口。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既知道对方可能是朱浩的启蒙恩师,她作为朱浩的母亲便觉得没道理袖手旁观。
朱娘急道:“要不咱去那杏花楼帮衬一把?”
朱浩摇摇头,微笑着说道:“娘放心,我看陆先生多半没事,只是这湖水有些冷,再加上他上了年纪,受冻后患上风寒倒是有可能……现在宁王妃已派人照料,我们想帮也帮不上忙。”
“宁王妃?”
李姨娘凑过来,小声问道,“是先前从马车上下来那位贵夫人吗?”
没等朱浩回答,朱娘点头:“应该不差……不过男女有别,宁王妃作为王府内眷,怎会如此关心陆先生安危?”
朱浩没法跟朱娘解释。
唐寅作为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虽然老了点,却是这时代许多女子的偶像。娄素珍作为唐寅的女弟子,对这个师父尊崇有加,据说唐寅装疯卖傻后成功逃离南昌府,还是娄素珍去找宁王说情才成全的。
但以娄素珍的聪明才智,以及对丈夫心思的了解,岂会不知唐寅是在演戏?
“娘,陆先生那边,迟早有我们帮上忙的时候……咱别在这儿杵着了,徒惹人怀疑。”
周围人基本散去,只有朱娘一行留在岸边,显得很碍眼。
朱娘秀眉微蹙,不知朱浩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猜不到,儿子到南昌府来并不是求学,也不是带戏班参加什么大堂会,就是在逃离朱家掌控的同时,看望一下老朋友。
时间也凑巧,毕竟历史上唐寅就是正德十年三月离开南昌城的,在这之前装疯已有一段时间。
拉唐寅一把,或许能对这个名闻后世的风流才子来个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