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杨慎没去翰林院,留在家里整理文稿,眼下《武宗实录》的修撰已进入到整理录入稿件的最后阶段,杨廷和的意思是趁着《武宗实录》正式编修前,把杨慎的名字排在众修撰中靠前的位置。
修书是翰林院中考核任免最重要的“政绩”。
一般来说,一部重要的书籍成书,修书者都会酌情升官一等。
翰林院中想有别的什么功劳可是很难的事情。
余承勋坐下来,毕竟是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算是一家人,私下场合没那么多拘谨。
余承勋笑道:“我倒觉得,他说话挺耿直的,做事什么的算不上勤快,却也没说偷懒,总之深谙儒家中庸之道……从他身上真看不出有何勤奋之处,却能考中状元,文采卓著……呵呵。”
杨慎没反驳余承勋的意见,淡然道:“或许就是过去十年付出太多努力,又被人寄予厚望,考中进士后才不想过于折腾自己。”
余承勋道:“用修你乃状元出身,应该理解他吧?”
杨慎放下手上的书稿,打量余承勋道:“现在朝野都在为陛下迎王妃之事议论纷纷,今日我不在翰苑,周围人有何独到的见地?”
“没听谁说起过……”
余承勋很坦然。
翰林院这群闲人,谁没事会去关心皇帝迎母亲之事?蒋王妃当不当太后,只有古板的卫道士才会关注,再或是像杨廷和这样的野心家。
众翰林明明应该处在议礼的急先锋位置,却没一人想出头,也是知道这种事出力不讨好。
迎合了皇帝,现在就要倒霉,因为会得罪当朝首辅。
而迎合杨廷和,难道指望首辅一辈子在朝?新皇未来有一天大权在握,会不会报复今日之事?
所以但凡不是被人逼到头上,这些清贵的翰林都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能混就混,大不了就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人前也不会随便议论什么。
“嗯。”
杨慎点头。
余承勋问道:“用修,听说昨日费老以武英殿大学士,加柱国、少保入阁,他对此事态度如何?”
杨慎道:“此等事自然会由父亲去提,我等还是想想如何能在旁相助一把,作为后辈能做的事本就不多。但就是不知陛下那边会出何策略,对这点……或是袁大学士,或是兴王府出身之人应该有所了解。回头你去见见朱浩,让他去拜会一下王府故交,探探底。”
余承勋摇头:“就算朱浩跟兴府的人有联系,那些人也不会对他推心置腹,去了有何用?”
“不尝试怎知不行?交待他一句罢了,成不成,看他自己本事。”
……
……
朝中文臣看出皇帝在迎接母亲入宫之事上态度强硬。
符合新皇登基后在大礼问题上一贯的作风。
这让朝廷上下很头疼。
一边要据理力争,一边又知道如此做或会开罪皇帝,头铁的自然不怕,觉得有“道义礼法”支持,而且法不责众,我们不过是以礼部对于大礼的规定来据理力争,没有违背公理,怕个球?
朱浩在杨廷和一派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在此等事上连发言权都没有,最多偶尔被人拿来当枪使。
但在新皇这一边,朱浩就是灵魂大脑级人物,几乎所有对策都出自他手。
下午朱四一如既往出宫来见朱浩,刚一碰面便好一顿抱怨,将朝议时诸多文官死谏、顽固不化的样子痛斥一番,同时也骂了杨廷和等人不出面劝阻,有的还在当搅屎棍。
“陛下息怒……”
张佐见朱浩不言语只是倾听,赶紧出来劝说朱四。
朱四道:“朕能不生气吗?现在母妃就在通州,朕若去接母妃,两天就能到京城……朕迫切想见母妃……但若是这件事谈不成,母妃只能回安陆继续去当兴王妃,还要从别家给朕过继个弟弟孝敬,那群人真是疯了!”
“那就坚持到底呗!”
朱浩道。
“嗯?”
朱四抬头看着朱浩。
张佐也惊讶于朱浩这不阴不阳,好似消遣般的语气。
朱浩道:“此等事,就是等一方妥协,或者说等各退一步,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要陛下表现出固执己见的一面,杨阁老也怕朝堂出乱子,最后估计会同意让王妃入宫,到时……”
“太后,是太后。”
张佐在旁强调。
朱四瞪了张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