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桂章想了下,其实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想到唐寅跟朱浩乃是师生关系,而唐寅必然坚定地站在皇帝一方,而朱浩作为传统文人,师命难违,在三纲五常的道德规范下,很多时候的确是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杨慎顺着余承勋的话意道:“我也正是此意,敬道自幼在王府中读书,无论他背后的家族跟兴王府有多少恩怨纠葛,但他是靠兴王府的栽培才成为大明状元,王府内还有玉田伯等人对他很是善待,他入朝后不顾出身,多次为我们说话,反对议礼,还能说他没有秉承原则吗?”
“唉!”
叶桂章只能叹气了。
本来想来找认同,让杨慎和余承勋把朱浩归类为敌人,坚决把朱浩的名声搞臭,将其归到张璁一党。
结果待人最是刻薄的杨慎,居然会在朱浩的问题上选择“理解”,这反而不能让叶桂章接受……你杨慎怎么会一直对朱浩这么信任?就算知道跟他立场不同,你还拼命为他说话?这是几个意思?
余承勋问道:“如果我们要去宫门跪谏的话,敬道会不会去?”
杨慎道:“我都没问他,他自己主动提出,不会去。”
“呵呵,看来他想跟孙老部堂一样,选择当个事不关己的骑墙派……说起来也是,敬道自打入朝,先有唐寅,后有孙部堂,他的靠山中好像没一个秉持公义,倒是哪边的人对他都呼来喝去,如果我是他……趁早外调地方,真是省心省事!”
余承勋好像打趣一般的话,间接又替朱浩做了开脱。
大概意思还是顺着杨慎的话锋告诉叶桂章,朱浩其实别无选择,或者说……他已经尽力了!
余承勋又道:“敬道的立场如何,并不影响大局,甚至对我们还有帮助,因为他能从对面打探到一些消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杨慎道:“计划不变,宫门前死谏到底!”
“就怕朝廷那边早有了防备,有些同僚心生畏惧不肯去,翰林院内,见风使舵者可不在少数!”
叶桂章坐在一旁,脸上神色有点生无可恋。
他把朱浩当成生平对手。
当初朱浩是“正派”中人,他斗不过,现在朱浩变成了“反派”,他还是斗不过。
这种所谓的斗不过,是说在杨慎心目中的价值。
这让叶桂章产生极大的挫败感,连同也觉得,翰林院中没好人,所以说出的话也带着一股颓丧气息。
杨慎坚定地道:“不能因为米缸内有几只虫子,就把整缸米倒掉,明日一早,我就去跟六科中人接触。有关宫中已做准备之事,对外先隐瞒,不要给有心前去死谏的同僚增加无形的压力!”
余承勋道:“就算不说,估计他们还是会知道。”
“能瞒一个是一个,等人到了,就算发现宫门外多了许多看守,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打道回府不成?”杨慎也恼了。
余承勋和叶桂章大概听明白了。
提前不说破,多骗一个人去宫门都是胜利,等把人骗去了,就算发现一堆锦衣卫和御林军在那儿拿着棍棒等着,被骗去的人也没了回头路,只能随大流一起进言。
余承勋心说,这还是你杨用修的风格,一点都没变!
……
……
翌日朝会,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朝堂上根本就感受不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朱四跟朱浩的约定还有一天时间,但此消息已开始在翰林院中传播,但对于朝中顶级文臣来说,却丝毫不知情,还觉得年关将至,大概皇帝要议礼也要拖到年后去了。
还能过个好年。
等众大臣退下来后,一个人往费宏身边快速靠近,因为他地位不高,使得很多人都侧目看了一眼。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怎么这么不识相呢?
来人正是兵科给事中夏言。
“费中堂,在下今日一早听到消息,说是陛下要在这两日强推议礼之事。”夏言是来跟费宏传递消息的。
费宏没说什么,旁边的次辅刘春好奇问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夏言摇头:“具体不知,但好像翰林院那边有传闻,特地前来知会一声,据说有人想联合朝中文臣,一起前去左顺门跪谏,而陛下似也通过锦衣卫探听到消息,早就做了防备,若事情闹起来,只怕会……”
夏言一副为同僚着想、悲天悯人的态度。
语气之诚恳,让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