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来说,前半生痛苦,后半生似乎更痛苦。
唐寅后半生所谓的痛苦,是建立在当官很烦的基础上,颇有点无病呻吟的意思,所以当唐寅回忆起美好往事,自然会想无官一身轻时,那会儿无忧无虑,身边还有个天下闻名的才女娄素珍当学生,一起写诗作画……何等惬意。
娄素珍坐在那儿,若有所思。
朱浩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又问道:“夫人,是你回绝先生婚嫁之请的吧?”
娄素珍摇摇头:“他没提过,我也没回绝,其实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就这样最好。”
意思是不需要探讨谁等谁,谁拒绝谁的问题,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明知道提了对方会回绝,为什么要给彼此难堪呢?
但在朱浩看来,对于这件事更不甘心的人是唐寅。
“我能感觉到,他死之前已经了无遗憾了。”娄素珍道。
朱浩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娄素珍道:“我眼中的唐伯虎,一生中没有解开的心结太多,以至于只能郁郁而终。但现在的他却像是抛却了一切烦恼,可喜可贺啊。”
“哦。”
朱浩琢磨了一下这番话的意思。
大概是说唐寅为人小气,纠结于过往之事,始终挂怀于心,而在自己的转述中,近来唐寅虽然也不时回忆往事,但明显什么都放下了,所以“死而无憾”。
朱浩不由想说,你娄素珍好像是唐某人肚子里的蛔虫,连这都知道?
正因为唐寅知道了我的过往,了解到原来他已经逆天改命,活得比历史上的自己更为潇洒,也知道那个时空中的娄素珍早就葬身鄱阳湖,所以才会放下所有心结,甚至有点含笑九泉的意思。
娄素珍问道:“所以开解他的人是公子你吗?”
“嗯。”
朱浩笑了笑,道,“或许夫人即将病故时,我也可以开导……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劝人从善。夫人你是知道的。”
娄素珍白了他一眼:“公子可以开导任何人,却不必开导妾身……从妾身被公子所救后,这条命便是多余的。能多活一天,对妾身来说便是赚的。”
朱浩点头。
娄素珍对唐寅之死或有遗憾,但也就那么回事。
想要在最后时间增近他们的关系,甚至让他们见上一面,似乎不太可能。
……
……
杨一清正式履任吏部尚书。
他上任后第一件份上奏就是有关朱浩的——以朱浩入朝日短为由,提出一人身兼两部侍郎不合规矩,请求皇帝对任用朱浩之事重新考虑。
就算皇帝非用朱浩不可,也请撤去朱浩一部侍郎的职责,若撤去的是礼部右侍郎职位,那就该将翰林院侍读学士、詹事府少詹事的职位也一并裁撤。
并且杨一清提请,重新增加一名翰林学士,却不是以议礼翰林学士的名义,而纯粹是为了确保翰林院的日常运转。
因为贾咏入阁之事一直没定下来,使得现在其必须要先完成翰林院的差事,但朝中上下皆认为,目前真要定下一个入阁人选的话,非贾咏莫属。
这份奏疏上去后,很快朝中便传开了……
看来杨一清回朝后要革除一些弊政,主要是跟朝中固有的派系进行斗争,将皇帝提拔起来的一些人扫出朝堂。
而首当其冲的对象本该是举人出身的唐寅,但因为唐寅马上就要死了,又是帝师,而黄瓒和席书在当尚书前本身就有一定威望,下手不易,所以杨一清的目标便锁定朱浩。
而杨一清这份上奏,等于是为其赚取好名声。
朱四看到这份奏疏后大为恼火。
“这又是个唱反调的,朕算是看出来了!”
朱四怒气冲冲。
明明把杨一清请回来稳定大局,结果这个人先拿邀其回朝的朱浩开刀,等于是不给皇帝面子,那皇帝还能觉得你是什么可堪重用的大臣?
张佐试探地问道:“是不是……这位杨部堂对于朱先生的……身份,不太了解?”
在张佐看来,你杨一清不至于这么头铁吧?
一上来就参劾朱浩?
或者不能叫参劾,而是针对,到底是朱浩派人去把你请回来的,之前朱浩还对你多有推崇,你虽然是老臣,但也不能不讲情面吧?
“那你就去告诉他,敬道对朕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他还执迷不悟,那就让他收拾好铺盖卷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