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和地窝子中间,有着一大片黑色营帐,近距离观瞧,上面满是补丁,破破烂烂。
中间的那个大帐最大,顶端鼓鼓囊囊,这是帐中火堆的热气。
大帐正中置一高坐,一红脸大汉端坐其上,头戴范阳笠帽,身披明军罩甲,腰悬秋水雁翎刀。
浓眉大眼,愁容满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闯王——李自成。
两年轻壮汉身披铁甲,腰悬腰刀,立于其身后。
帐中坐立二十四五六之人,皆面孔苦涩。
两方人之间有一火堆,上面置有一口大破铁锅,里面煮着一锅肉,也不知道是什么牲口,许有两百多斤的分量。
“闯王,拿个主意!兄弟们投奔于你,总得给兄弟们找个活命的活计,你今儿应了闯王的名头,就得给我们这些弟兄想法子!”
账下一黑脸大汉站起,目光从铁锅中炖的肉上流过,看向高坐上位的李自成。
声音中带着一丝轻狂,甚至还有逼迫之意。
此人本是高迎祥座下一营把头,号“日塌天”,名张六儿。
高迎祥兵败之后,就率麾下弟兄投了李自成。
当年第一代“义军盟主”王嘉胤死后,座下紫金梁王自用被众“义军”推选为盟主,掌十三家、三十六营“义军”。
而这个“日塌天”张六儿,便是其中一营营把头,颇有辈分。
崇祯六年,紫金梁王自用病死于河南济源,三十六营联盟分崩离析,“日塌天”张六儿投奔高迎祥。
本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人,高迎祥死后,自然投奔实力较大的李自成。
他这样的人,还有十好几个,原本都是高迎祥座下营把头。
于是,这些人推举李自成为新一代闯王,李自成也欣然接纳。
“兄弟们推举你为闯王,你这个做闯王的,自然要把把式子立起来,莫让兄弟们吃了亏欠,兄弟们都快饿的吃树皮了,闯王账下竟然还有肉吃!这不是欺骗兄弟吗?”
张六儿看着锅中的肉,流着哈喇子。
好一阵子没有吃过饱饭了,更别说荤腥。
那浓郁的肉味,勾动着心弦,要是李自成没在这里,他早就冲上去了。
“张六儿,你个诨货,你想吃肉就直说,休要如此!”
李自成左后边那个汉子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此人乃是李自成座下大将,打铁匠出身的刘宗敏。
右边的那个汉子也怒目而骂:“我家叔父岂能让你胡言乱语?”
这汉子便是李自成的侄儿,军中号称“一只虎”的李过。
放了寻常,张六儿自然害怕,可今日后面全都是一起在高迎祥那边混过的营把头,加之他们最近都没有吃过饱饭,有这些人撑腰,自然不怕。
张六儿身子一横,胸膛一挺,语气蛮横:“要是闯王今儿不给个说法,我们自会散了去!”
“对,我们直接散了去!”
“谁家给肉吃,我们就去谁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后面的那些营把头也一个个的嗷嗷叫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说笑了!你们两人还不退下?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作甚?”
李自成侧过身子,看向身旁的刘宗敏和李过,呵斥道。
两人虽然不服,但闯王都发话了,只能后退半步,闭口不言。
李自成再次看向张六儿,一脸平和的笑道:“张家兄弟,今儿叫你们过来,就是请你们吃肉的。
这口锅里面煮了两百三十斤的肉,今儿兄弟们敞开肚子吃!
这肉,可是我杀的军中战马,战马珍贵,但比起你我兄弟们之间的情谊,倒也不算什么。
只可惜没有酒,不然定与诸位兄弟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