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因为长时间都无法攻陷玉壁城,反而为此损兵折将,付上了沉重的代价。他心情郁闷,忧思过度以至罹患疾病。
高欢看到士兵病死了超过一大半,所余兵力再也无法坚持下去,而且天气已经转变,进入了冬季,更加不利大军在野外作战,因此也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撤军返国,他自觉身体精力越来越不济,就和一众幕僚商量对策。
高欢问:“诸位,如今天时地利均不利于我军,与其在此消磨兵力,倒不如撤军回去,来日再从长计议,诸位对此有何良谋善计?”
其中大将斛律金就说:“大王,末将同意撤军,况且大王的精神没有以往康健,凡事应以大王的身体健康为重,待来年可挑选精兵良将再临玉壁,不怕破不了它。”
另一名大将彭乐就说:“大王,末将请求给我两万兵马,保证能攻克玉壁,为大王洗雪前耻!”
高欢听了就说:“彭将军勇气可嘉,只是如今兵士的斗志消沉,再拖下去,后果难以估计,等大雪停了后,就传令大军拔营撤军吧。”
“可是大王,我等就此撤军,岂不是让那韦孝宽指着鼻子耻笑我们?我们如何能吞下这口气?”
高欢听了面露犹豫之色,他无奈地说:“再等两天,如果大雪还是不停的话,就马上撤军吧。”
谁知当天夜里,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块大陨石,而这块大陨石正好坠落于高欢的大营中。古人认为陨石坠落即是将星坠落,意味着将会有大将去世的先兆,高欢对此天文现象大为惊惧,不得不解除围城拔营返回晋阳。
高欢大军归途中,韦孝宽又指使人在东魏军中散播谣言,讹传韦孝宽大弩要射杀高丞相。又让自己的军兵等消息传开之后,再派大军四处高喊:“高欢鼠子,亲犯玉壁,劲弩一发,凶身自殒。”
不得不说这个韦孝宽真是个将诡诈之道用到极致的人,高欢大军中被他这样一搞,弄得士兵们人心惶惶,个个人人自危。
为使军心不致动荡,高欢不顾病重之身,在露天大营召集诸将宴饮,以安定军心。他命手下名将斛律金即席作曲,让全军士兵一起歌唱,让大家可以一抒胸臆。斛律金于是即场创作了《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歌声响起之时,高欢亲自和唱,因哀伤感叹而流下了男儿泪。这就是《敕勒歌》产生的历史背景,它愉快的歌词背后,沾染着英雄末路和暮途思归的悲壮色彩。
这首歌词一直流传至今。关于《敕勒歌》这首北方民歌到底是谁作的,一直都有颇多的争议。有些人认为《敕勒歌》本就是北方牧民传唱的民歌,斛律金只不过是一名翻唱者。
但《资治通鉴》和《北齐书》都认为,斛律金就是原创作者,宋朝诗人黄庭坚也认为作者是斛律金,并以“仓卒之间,语奇如此,盖率意道事实耳”,来称赞斛律金是词曲创作方面的天才。
斛律金,字阿六敦,朔州敕勒部人。敕勒族是中国北方的一支游牧民族,最初在贝加尔湖一带驻牧。秦汉时期,他们被称为丁零。后来,敕勒族南下到漠南。
北魏时期,鲜卑领袖拓跋焘将敕勒族彻底击败,并将他们强行迁徙于漠南千里之地,其中就包括现在的土默川,即南北朝时朔州治下的敕勒川。
斛律金就出生在敕勒川,并在这片草原长大。斛律金的祖父、父亲曾在北魏政府中任很高的官职,屡立战功。
斛律金擅长骑射,精通兵法,“行兵用匈奴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度远近”。这意思是说,斛律金擅长匈奴战术,远望灰尘的浓厚便能知对方的兵马有多少,嗅地面的气息、听地面的震动,便能知大军的距离远近。
更难得的是,他还精通音律,擅长填词作曲,堪称是文艺范儿的将领。因为能征善战,他曾被北魏政府任命为”第二领民酋长”,秋天到京城朝见,春天又回到部落,就像大雁避冬一样,所以他又被号称为“雁臣”。
北魏分裂后,斛律金成为高欢的亲信部将,继续在东魏效力。他跟着高欢从戎沙场,远征千里之外。
但是他始终难忘家乡的一草一木,总是梦回故土——苍茫辽阔的敕勒川平原上,水草丰美、碧草连天、香气袭人,片片白云在无尽的蓝天中飘游,牧人策马、牛羊游动,再加上蒙古包缕缕的炊烟与缓缓行驶的勒勒车,简直就是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当高欢兵败,想让斛律金写下《敕勒川》时,高欢或许没想到,这首歌也成了他这个一代枭雄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