麸皮的全麦馍馍,两个银锞子,一两多呢,他们便是去外头做苦力,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何况,真要是出去做苦力,那也得吃喝拉撒,要不然人也撑不住,能攒下来的就更少了。
不过,这些人也有一种农民式的奸猾,之前村里肉质比较嫩的鸡都被庄子上的采买花大价钱买走了,鸭子他们本来养得也不多,这大冬天的不下蛋还要吃东西,因此,直接被庄子上一锅端了。留下的尽是些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还有留种的老公鸡。后世或许有人专门买这种,还觉得养的时间越长,越有风味。实际上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这种真不好吃,炖很久都炖不烂,牙齿差一点就嚼不动,有肉的地方还很柴。
所以,这些只能留着自家吃,或者是便宜卖。如今正好迎来了冤大头,干脆挑了年纪最大的老母鸡和老公鸡给宰了,时候不早,炖汤早就来不及,干脆先炼了鸡油,然后大半鸡油收起来,剩下的才拿来将鸡给炒了。
除此之外,就是炒了一盘子鸡子,又咬咬牙,去河边挑了一条鱼跟豆腐一起炖了,再从咸菜缸里头捞出几棵咸菜,要炼鸡油剩下来的油渣胡乱炒了一下,算是凑足了四个菜。
几个孩子算是得了教训,便是顾晓带着他们去庄子上“忆苦思甜”,庄子上的厨子也是粗菜细作,一盘子野菜只精挑细选一盘子嫩芽出来,还得焯水去掉里头的苦涩味,再用上香油一拌,仅有的那点粗糙也不见了。粗粮也是一样,要用小磨细细磨过好几次,里面又是加奶又是加糖的,不好吃才怪!
如今这才是真的忆苦思甜,两个拳头大的馍馍,看起来灰呼呼的,掰开来吃一口,就卡在嗓子眼里,半天都咽不下去,只觉得喉咙里面像是被砂子堵住了一样。
想要喝一口鱼汤,结果人家舍不得用油,大概鱼也没完全洗干净,一股子腥味就扑鼻而来。王府里头也有豆腐鱼汤,但鱼要洗得干干净净,还得先将两边鱼皮煎得金黄,汤都是奶白色的,再加上一些胡椒粉调味,入口鲜香,但是这个鱼汤,那真的是一言难尽,连里头的豆腐吃起来味道也怪怪的。
鱼不吃了,那就尝一口鸡肉吧,结果牙齿没能经得起考验,只觉嘴里嚼的不是鸡肉,而是没煮熟的牛筋。咸菜炒油渣,咸得让人怀疑人生,最后,竟是只有那一盘鸡子还算能吃,虽说略咸了点,但还算能入口。
几个孩子看着桌子上几个菜,都开始怀疑人生。
瞧着他们只吃了半盘子炒鸡子,村里人怕他们不满意,掀了桌子,村长亲自过来赔罪:“几位小公子,村里婆娘手艺差,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顿鱼肉,有好东西也做不出好来,几位小公子担待则个!”
徒嘉钰只得说道:“村长言重了,是我们几个没吃过这样的吃食,倒是白费了你们一番辛苦!”说着,他硬着头皮,又拿出一个银锞子来,说道:“这些倒是让我们糟践了,这算是我们的赔偿!”
村长还以为徒嘉钰要把之前给的钱要回去呢,结果人家果然是贵人(冤大头),有礼有节,一点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居然觉得是愧对了他们的好意,还又拿了钱来赔偿,嘴上说着不敢当,不过捏着银锞子,却又舍不得放手。他孙子要定亲了,要是有这好东西作聘礼,只怕能抵二两银子吧!
放在王府里,平常他们吃剩下来的菜,都是赏给下面亲近下人吃的,但是见识过了村里的手艺之后,徒嘉钰怀疑,便是府里头粗使的下人,也吃不下这种菜,因此,干脆吩咐道:“叫人将这些都收下去吧,我记得车上还带了些早点,都拿出来热一下,你们也吃一些,填一填肚子!”
徒嘉泽这会儿已经没了胃口,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吃吧,我出去走走!”
末儿一听,顿时也不想吃了:“我也出去逛一逛!”
佳婉和佳姝本来胃口也小,当下也跟着站了起来,徒嘉钰一看,算了吧,看看天色,一会儿也就回去了,因此便只叫几个丫头先轮流垫一下肚子,然后便一起出了门。
结果才出门,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妇人的骂声:“手还伸,还吃!你个赔钱货,都说了,这些得收起来,慢慢吃!你当你跟那几个小公子一样,是生在贵人家里头啊!”
然后便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妈,别的也就算了,这鸡蛋和咸菜也收起来吗?这鸡还是我剁的鸡食喂的呢,平常你说要把鸡蛋攒起来卖了,如今都做好了,也不让人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妇人骂道,“你爹在外头打鱼呢,这鸡蛋一会儿留给他喝酒!你们要吃的话,给你们一人一筷子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