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慢慢渗出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线条冷峻的唇用力抿紧,握刀的手凝在半空,手背有青筋凸起。
她雪青色的羊毛披风在雪地长长拖曳着,徐徐走近,屈膝,对他施了一个礼,动作柔雅,藕荷色的袄裙衬得她宛如一朵雪雪莲。
他双唇微颤,眼里有无数情绪在涌动,却是无言。
太阳升得更高,照在雪地,一片耀眼的光照得两人突然都睁不开眼。
她默默地走了过去。
而他举刀的手一直僵在半空,木呆呆地看着她走过去,她像是走在光芒里,正走进光芒深处。
他的眼睛一片模糊。
这时,有个声音像一把锤子敲下来,打破了他眼前的光,光芒的碎片漫天纷扬。
“你在干嘛?怎么举着刀半天不动?”褐发蓝眼的琪雅从屋里走出来。
她正睡得香听见夫君练刀的声音,那时天还未亮,她想,昨晚他醉成那样,都未能跟她圆房,今天这么早起来了?
想着想着,她翻身又睡,一觉醒来,练刀的声音仍旧铎铎未歇。
琪雅于是爬起来看,铎铎的练刀声却突然戛然而止。
她跨出篷屋,看见夫君刀举在半空,作出了正要劈向木桩的姿势,却保持那姿势一动不动。
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回答,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消失在副头领篷屋处的倩影。
琪雅心猛地一跳:那身影像是……
琪雅碧蓝的明眸蒙了一层阴翳。
然而,她不去点破,来到阿部稽身前,殷勤关怀地说:“歇一会儿吧,瞧你出了好多汗,一会风一吹该着凉了,我给你拿布巾来擦擦。”
说着折回屋去。
她拿着巾帛和阿部稽的衣出来时,阿部稽还在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只是手里的刀垂下了,拄在雪地里。
她心里很痛,强忍着前替他擦汗,为他穿衣。
他任由她伺候,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的脸像一整块的冰。
她伺候完他,强堆起盈盈笑意:“你要洗一洗吗?我给你烧水。昨晚我用了汉人沐浴的澡豆,很香,我给你也放一点在浴汤里,可舒服了。汗王全都分给了我们,自己一瓶没留……”
他猛地从她手里将裤带拽回,自己系,冷冷道:“我不想洗。”
她一怔,脸表情凝固片刻,又重新绽开笑容:“那我给你做早饭去,你稍等。”
“我不吃。”他声音冷得像千年玄冰,“我要出门。”
他说着进屋去,拿下刀鞘,将刀cha
激n去,挂在腰畔,取下挂着的大氅,披。
她跟进来:“你要去哪里?汗王不是说今天早你们可以休息吗?”
他没回答她,掀起帘子,甩下帘子,走了出去。
她怔怔站在那里,眼泪流了一脸,强忍着抹了脸,跟出去,只见雪地他的脚印跟着另一对秀气的汉族女子小脚印,两排脚印紧挨着往前延伸。
脚印尽头处,她的夫君穿大氅的高瘦背影,在副头领的篷屋前停下。
一个雪青色披风的身影从篷屋走出,看见他,她愣了一下,屈膝施了一礼,转身走开,向另几个副头领的篷屋走去。
而他跟在后面。
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无,这样跟在她后面走。
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流过琪雅的脸。她咬着唇,泪水底下,浮起一层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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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书盈通知完了驻守北坡的阿部稽手下三个副头领,正要往回走,发现阿部稽还跟在身后。
她心弦颤动,胸脯起伏,眼有泪,微微仰首,忍下了泪。
最后一个副头领在更低的坡下,她下坡时扶着树小心翼翼地走,他在后面赶想要帮她,她却已经慌慌忙忙地跑下了坡。
往回走要爬坡,她走得更加困难。这里临近山涧,雪和泥泞混在一起,让这段坡路很滑。她扶住一棵树,使劲拽着自己,却仍旧滑了一下,扑跪在雪水里。
他从坡一跃而下,扶住了她。
她推开他,自己爬起来,藕荷色的袄裙和披风都脏了,她顾不得擦拭,继续爬坡。
而他不由分说,突然从后面冲,将她拦腰抱起。
她惊呼一声,又怕惊动别人,捂了嘴。
他健步如飞,踏雪无痕,像矫健的雪地飞狐,纵身一跃将她抱了斜坡,放在地。
雪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