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六韩循声望去,只见甘婉蘅倚在内室帘边,美目流盼,眉黛横春,浅笑盈盈的玉颊,露出两粒醉人的酒窝,似乎有淡淡的桃花芬芳弥漫在她曼妙身姿周围。
“光是浣衣缝补、端茶倒水可不够哦……”奕六韩嘻嘻笑着。
甘婉蘅顿时飞霞扑面,娇羞无限,纤纤玉手拈了一张锦帕,半遮娇颜,声如流莺轻啭:“贱妾早说过,愿为汗王做牛做马,任由汗王驱使……”
任由驱使……
这话引发的各种暧昧想象,撩得奕六韩欲-火-升-腾,想到这一路去高临,有如此美人相伴,当下冲口而出:“行!行!婉儿陪我去吧——先生以为如何?”
张秀才一脸黑线,心想,你还问我作甚,我看你都已经神魂颠倒了。
张秀才是知道甘婉蘅的媚术的,当初洪老二在日,这甘婉蘅是天夫人,独占恩宠。另外四个夫人,基本形同虚设。
后来奕六韩攻下玉井山,俘获了甘婉蘅,当晚庆功大宴,歌琳让他将甘婉蘅逐走,他只得走过去对甘婉蘅说:“你去张秀才那里躲着,别让公主看见。”
奕六韩其实是希望张秀才把她要了,这样他少了麻烦。可是后来张秀才告诉他,甘婉蘅来的第一晚明明白白对张秀才说:“我是汗王的女人,汗王让我在你这里暂住,以避公主的锋芒。将来他还会把我要回去。”
这样一席话说出,张秀才哪里还敢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听到张秀才转述甘婉蘅这番话,也是无可奈何,由得她去。
后来,他常到张秀才这里商议前程,或者在张秀才指导下阅读汉人的兵书,有时他会带苏葭湄一起来,但凡苏葭湄也来,甘婉蘅规规矩矩坐在内室,苏葭湄会进去跟她聊几句,她总是毕恭毕敬地逢迎她。
如果他不带苏葭湄,自己一人来,甘婉蘅袅袅娜娜从内室飘出,带来一阵醉人的香风,纤纤玉手奉一盏香茗,娇滴滴的声音犹如莺啼燕啭:“汗王歇一会儿,喝一碗茶吧。”
他怕惹麻烦,不怎么搭理她,但她总在他周围转悠,那纤细的腰肢、饱满的胸脯、婀娜的身影、来去间的阵阵香风,他没法视而不见。
每次离去时,她都殷切相留,笑靥如花:“汗王尝尝我的厨艺吧!”
他都冷然拒绝:“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小歌和小湄都饿着肚子等我。”言毕断然离开。
他离去后,她总是倚窗而望,眉间笼着轻愁。
之后有一天,奕六韩读完兵书,和张秀才聊天,张秀才说到南唐烟柳画桥、十里荷塘,奕六韩心向往之。长于大漠草原的他,从未亲眼见过烟雨朦胧、芳草长堤的江南景致。
张秀才还说到南唐都城淮陵,彤阳河灯火璀璨,妓舫穿梭,佳人倚栏,轻挥彩袖。
“妓舫是什么?”乍一听到这个陌生的词,奕六韩十分好。
张秀才便解释了。
奕六韩一听,只要了妓舫,便可以倚红偎翠,温香软玉抱满怀,饮的是玉露琼浆,鼻端萦绕着脂粉熏香,耳畔听的是靡靡之音,此醉倒在温柔富贵乡。
“靡靡之音是什么样的?”奕六韩听得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抓住张秀才一个劲追问。
张秀才其实也没亲身去过,只听人说过,据说最流行的一首叫做“十八摸”。
奕六韩大笑:“歌名便叫《十八摸》?为何只摸十八下?哎,如果真是起伏有致的美人,十八摸太少了吧,八十摸才过瘾呢。”
“景亮,你信口胡诌吧。”甘婉蘅忽然撩帘而出,娇笑盈盈,叫着张秀才的表字,且羞且嗔,“谁说靡靡之音是指《十八摸》这种下三流的歌?”
张先生尴尬地笑笑。
奕六韩一直刻意不理睬她,此刻聊兴正浓,亢奋之下,生性顽皮的他,也放下了一直以来刻意的疏远,笑着问她:“那是什么歌?莫非你懂?”
“我不仅懂,还会唱呢。”甘婉蘅嫣然一笑,露出腮边两粒酒窝,甜美得如有香气从她笑容间溢出,“我祖母是祖父当年随军征南唐掳来的,她会唱江南小曲,我母亲过世早,是祖母将我带大。”
言罢,不等奕六韩说话,自己便唱了起来,手拈绢帕,一边唱一边轻舞。
她的歌喉展开的瞬间,奕六韩一震。他听惯了草原高亢嘹亮的歌声,乍一听到如此轻柔婉转的歌声,只觉心里微微颤动,一种说不出的温软蔓延全身。
那嗓音美极了,宛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又如空山灵雨、月夜飞花,说不尽的空灵,清澈,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