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葭湄跟着苏峻走出紫光宫前院,一个高挑精壮的汉子,从高处的山石,如大鹏展翅般飞降到苏葭湄眼前,纳头便拜:“二小姐!”
苏葭湄凝神一看,颤声叫出来:“霍大哥?!你,你逃出来了?!”
苏崴镇守边关,二十万嫡系兵马,皇惧怕其拥兵作乱,以苏贵妃生子为由,下旨召苏崴回京。
苏崴当时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回来,两人皆是武功高强的死士,一人叫霍荻,一人叫卢尧。
他进宫当日,留霍荻在京宅邸,以防有变。只带卢尧随他入宫看望贵妃。
是那天,皇将数十名武功绝顶的杀手埋伏在苏浅吟的寝宫。
外男禁入后妃寝宫,卢尧被拦在了贵妃寝宫之外,最后进入女儿宫室的,只有苏崴一人。而他总觉得,女儿的寝宫应该是安全的。若皇有何异动,女儿会传信出来,让他不要进宫。
却没想到,女儿诞子是真,皇要杀他也是真。
北梁一代名将,横扫朔漠、威震塞外、力抗胡虏、战功赫赫的天柱大将军苏崴,这样被皇伏杀于贵妃寝宫。
宫外等候的卢尧也被几十名大内高手包围,最后力战而死。
几乎在同时,十几万禁军包围了苏崴在京城的宅邸,将苏崴的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地斩杀,苏崴的三个女儿被收捕入掖庭为奴,其有苏葭湄。
唯有苏崴尚在襁褓的最小的儿子,被霍荻抱着冲出了重围,逃出了京城,投奔时任寅州行台的苏峻。
苏崴在边境的二十万大军,也转而投奔苏峻。
“霍荻无能,虽救出了小公子,却照顾不周,致使小公子不幸夭折!”霍荻跪伏于苏葭湄脚下痛哭失声。
苏葭湄对这个襁褓的小弟弟,对另外三个弟弟,对几个姐妹,对苏家老老少少、下下,都无半分感情。
但她却踉跄了两步,全身颤抖,脸色惨白,泪珠滚滚而下:“你说什么?小跃他……”
霍荻见小姐这般悲痛,更是自责惭愧,颊边肌肉抽动着,一拳砸在地,哑声道:“霍荻有负天柱深恩,本该以身殉主,然而,三将军劝说,天柱之仇未报,此身尚不能轻弃。如今幸而小姐逃出生天,霍荻从此便由小姐驱遣,愿为小姐赴汤蹈火,以报天柱!”
自从苏崴拜为天柱大将军,梁国北疆边患一扫而清,胡人闻风丧胆,数年间未敢南下牧马。
因此民间都称苏崴为“天柱”,正如叶振伦从南唐夺下江州,为大梁国拓地千里,民间称之为“叶江州”。
苏葭湄赶紧扶起霍荻,一边拭泪,一边温言抚慰:“小跃先天不足,生下便体弱多病,即使我家不遭变故,小跃恐怕也非福寿之人。
霍大哥于赤族灭宗、弥天大祸之际,舍生忘死救下一支嫡脉,已是尽了全力。
死生有命,小跃命无寿,霍大哥无需自责。大哥忠肝义胆,从未有负于我苏家,父亲九泉之下必感欣慰!”
霍荻见小姐悲痛之下,还在尽力安慰他、减轻他的负罪感,更是感动涕零,哽咽道:“小姐若不嫌弃,我愿为小姐鞍前马后,保驾护身。”
苏葭湄敛衽为礼:“有劳霍大哥!愿与大哥共襄大业,为我父报仇伸冤。”
霍荻连忙抱拳道:“此事霍荻义不容辞!”接着,他问道:“不知小姐是怎样逃出掖庭的?”
苏葭湄眼角余光略扫三叔,苏峻正站在山道边,一名将领走坡来向他汇报俘虏的情况。
苏葭湄心暗忖,若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父亲亲生女儿,只怕他们为我效命会打折扣。不知他们了解多少内情,我且模糊过去。
于是她神色幽远:“一位父亲的故人将我救出……”
霍荻见她神情苍茫,不便多问。
这时苏峻转过头来:“你父亲麾下的葛将军在清点俘虏,我带你去见他。”
紫光宫外的山道,俘虏们被绳索捆绑着跪了一大片。
站在前面的一位黑甲将军,身姿笔挺,肩宽体阔,威风凛凛,正是苏崴手下三大将军之一的葛冲。
葛冲不霍荻,霍荻是苏崴贴身侍卫,与苏崴的家眷自然是熟悉得多,因此苏葭湄以“霍大哥”相称。对葛冲,苏葭湄不太熟,刚走近屈膝深深施礼:“葛将军!”
葛冲鼻一酸,苏葭湄是他的老司、也是他的恩师苏崴的女儿,见其女如见其父,葛冲两手握成拳,额青筋暴突,悲愤号泣道:“天柱冤枉啊!昏主误杀忠良,自毁长城!若非天柱遭戮,这些野利人岂能横行境内,抢我妇女,杀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