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大片火把正向村涌来,像是一片闪烁着的星星,伴随着蹄声隆隆,为首数骑,扛着一面大旗,黑底银丝绣着一个斗大的“叶”字。
阿部稽带马走到队伍最前列,亲兵们打着火把护卫两旁,四百野利残部在后面簇拥着他,经过这几日的奔波,他们已经全然信赖拥护阿部稽,算梁国官兵来了,他们也不畏惧,跟着阿部稽那英姿勃发的身影,他们刀光凛冽、杀气腾腾地迎向进村的人马。
而那面迎风招展的“叶”字大旗下,亦有一个雄姿英发、气势夺人的骑士,数百卫士簇拥着他,亦是刀剑出鞘,杀气如霜,点点闪耀的火光里,他带马迎向四百野利。
在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是汗王!汗王回来了!”
欢呼声响起的同时,阿部稽已经跳下马背,飞步跑了过去,还未奔至面前屈膝跪倒,以手抚胸,激动的声音里透着哽咽:“汗王!”
奕六韩随之下马,大张着双臂,纵声长笑着,一把将阿部稽拉起来,拥进怀里,用力地拍打他的后背:“好家伙,他们只认你,不认我了!”
奕六韩身后的张秀才眼异光一闪,奕六韩这话,若是在汉人君臣间,那是一句很可怕的话了。
然而,奕六韩和阿部稽显然都并不在意,两人拥抱良久,再分开时,又把臂相望,奕六韩瞪大了眼:“阿部稽,你的脸怎么了?”
“是我打的!”歌琳手里缠着马鞭,身银铃铛铛作响,昂首阔步走前,绿眸带着陌生和悲愤,直视奕六韩。
日思夜想的心爱女人在眼前,奕六韩胸激荡着刻骨相思化作的情潮,然而,他还是强抑住满腔汹涌的爱意,将脸一沉,吼道:“为何打他!”
“为何?!”歌琳嘶声大喊,带着哭音,“琪雅死了,我们被袭击了!一千野利人如今只剩四百多人了!都是你那个骚狐狸,是她引入了敌军!都是你带回来的那个骚狐狸,害得我们好惨!你还我的一千子民!还我一千子民!”
伴随着撕心裂肺哭喊声的,是尖利呼啸的鞭声,一道道鞭影向奕六韩掠去,他竟不躲不闪,一道道血痕绽开在他的脸颊、脖颈,很快撕裂他几层衣衫,露出的胸膛亦瞬间皮开肉绽。
火把被夜风吹得摇晃,照着人人的神色都是一片惊骇,他们虽然知道公主强势,却没想到她能对汗王下这重手。
奕六韩身后的人马更是震惊得脸色煞白,那是他出发时,叶嘉妍给他的两百家兵。
家兵队长叫做叶靖,是高临叶氏的末枝寒族子弟,年方弱冠,却是奕六韩的叔辈。
叶振伦这一房权势熏天,而叶靖家那一支早已没落,因此叶靖也不敢自居为叔,而是恭恭敬敬称奕六韩为三少爷。
这一路两人相处愉快,叶靖甚是景仰奕六韩,此刻一见这美艳的异族女子,一言不合鞭打三少爷,惊怒之下,实在看不过去。
身形一晃从歌琳的鞭影里穿过,手腕翻起,抓住歌琳的鞭子,轻松一扯拽了过去,悠悠然往自己手腕缠,笑嘻嘻道:“少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你是什么人!?我自打我的男人,关你什么事?!鞭子还我!”歌琳咬牙切齿怒骂,眼绿火熊熊。
叶靖吐吐舌头看向奕六韩,眨着眼,那神色似乎在说:“你婆娘好凶啊!”
奕六韩却没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站着,神情恍惚。
脑海里掠过在草原为小湄暖身的第一晚,他将她脱得只剩肚兜,用自己强壮灼热的身体温暖她时,看见她整个脊背都是历历鞭痕,纵横交错、体无完肤。
又浮现出那天下午,天气阴沉欲雪,他和她窝在斗室纵论梁国大势,谈到四大家族之一的武弘苏氏,他突然想起来,问她:“小湄……你好像也姓苏吧?”
而她神色不变,平静答他:“我是疏族末枝,不是武弘最鼎盛那一支苏氏。”
种种回忆在脑海里浮沉,许多曾经忽视的细节突然之间无清晰。奕六韩一转身,抓住张秀才:“我没在梁国生活过,自然看不出破绽,难道你从未怀疑过她?”
张秀才镇定如常:“我怀疑过,但是夫人自己都说是寒门小户的女孩,我一个属下又怎好胡乱质疑。何况苏崴的女儿,只有苏贵妃举国闻名,苏崴还有哪些女儿,我都没听人说过……”
“只要有怀疑该告诉我!这样我们多一分防备!”奕六韩怒吼。
“即使我们知道她是苏崴的女儿,我们也防备不了。谁能想到苏峻会绕道玉井山去救他侄女?苏峻是怎么知道他侄女在玉井山?”张秀才疑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