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过天晴。
曹叔一大早亲自送了早饭过来,苏葭湄问曹叔,她要不要去给叶振伦请安,曹叔说不必,叶振伦忙于军务,根本无暇接见。
苏葭湄又问了奕六韩他们的情况,曹叔说昨晚奕六韩给父亲引荐了自己的属下,也见过了父亲麾下武。今天叶振伦带着奕六韩巡视各处,了解敌情。
苏葭湄放了心,为表感激,本来要给曹叔一点黄白之物,曹叔说什么也不肯收。
曹叔临走叮嘱苏葭湄,这里是关防重地,不要四处乱走,最好不要走出这座小院。还给了苏葭湄一面令牌,交待她若实在有事要出去,不管去哪里都需要出示令牌。
午膳由曹叔手下的仆役送来。
用过午膳,苏葭湄主仆三人刚收拾好,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吵闹。
苏葭湄从打开的窗户望出去,夏日午后的阳光强烈,照得院子里的忍冬绿油油发亮,小而密的金银花被昨晚暴雨打落一地,像金色和银色的星星,在日光下细细碎碎地闪烁着。
歌琳换了一身野利风格的大摆连衣裙,一双织锦高筒靴,显得双腿格外修长健美,迈着张扬的步伐跨了进来。她昨天拜见叶振伦,不敢披头散发,今日才将麻花辫解开了,一头浓密蓬松的卷发,如野马的尾鬃般飘扬于后背。
明亮的阳光照在她脸,越发显得白得耀眼,立体的五官如同冰雪雕刻,美艳夺目。
昨晚她独自走开、站在堂外坡顶的悲伤不见了,不知这一夜,奕六韩是如何安抚她,又和她有怎样的缠绵欢爱,她显得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一双碧眸光华流转,宛若名贵的翡翠,令人只望一眼便会失神。
她看见苏葭湄站在窗口,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笑,扬起下颌,走进了一旁的厢房,一阵风吹起她披散的卷发,犹如波浪起伏。
侍女玛吉,还有几个提着行囊的野利亲兵,也随着她进了房间。
“怎么她也搬来了?被汗王赶出寝帐了?”唐虞凑过来,望着窗外嘀咕道。
苏葭湄不答话,默然走开。
不一会,传来轻扣窗扉的声音,接着听到唐虞在窗边轻声喊道:“苏夫人……”
苏葭湄走过去,一个高大的亲兵在窗外弯下腰,递进来一张折着的黄麻纸,低声:“汗王让我交给苏夫人。”
苏葭湄一怔,接了过来,那野利亲兵立刻走开,身影消失在院忍冬丛后,往歌琳住的西厢房去了。
苏葭湄退后两步,坐到榉木案几旁,将黄麻纸打开,对着窗外的阳光,看着面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字迹:
“小湄爱妻,烦卿善待小歌。
亲卿爱卿,何以亲卿?”
这两句话的左边,用水墨画了一张嘴唇,嘴唇下画了两根手指。
苏葭湄像被什么猛然击,心弦最深处都颤动了,难以言说的哀怨凄楚,涌满了整个胸口。
两指抚唇,最让她情动、最让她迷恋的动作。
这个狡猾的坏男人,该死的冤家,他第一次和她接吻,是先用两根指头,轻抚她的嘴唇,像是在试探芳唇的柔软度,这个小动作,不知为何,让她无心动,完全不能抗拒。
他使出了这样的杀手锏,叫她能怎么办?
当晚,仆役送来的晚膳,明显前几餐多了一倍。
苏葭湄对着丰盛的晚餐,发了一会愣,然后抬头对两个侍女道:“分成两份,给那边送一份过去。”
唐虞嘟着嘴道:“夫人何必对她那么好,咱们吃完了,把剩的给她不行了?”
苏葭湄淡淡地笑了,那张黄麻纸在她的怀里揣着,仿佛烙铁般烫着心口。
小湄爱妻,烦卿善待小歌。亲卿爱卿,何以亲卿,以两指轻抚你的唇……
“来,帮我分成两份。”苏葭湄开始动手将晚膳分成两份,每一样菜拨一半到另一盘,柳书盈也来帮忙,唐虞袖手旁观了一晌,最后还是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也参与了进来。
当初唐虞怀了洪老二的孩子,歌琳罚她跪在寒风,因此她一直都不待见歌琳。
事毕后,苏葭湄问:“你们谁送过去,我不想看见她。”
唐虞一抱双臂:“我也不想看见她。”
柳书盈迟疑片刻,道:“我去吧。”
“对,柳夫人去。”唐虞开始给苏葭湄摆箸,布菜,盛汤。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柳夫人。”书盈佯装生气。
唐虞低头盛汤,笑道:“是,野利阿部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