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骤然一沉。
北梁军制,皇帝拜将出征,出征主帅有权调用当地郡县兵马。
但实际情况是,郡县兵马往往由地方豪强把持。因此当初奕六韩被王赫派到定昌时,经由一场暴力兵变,除掉了定昌豪强刁氏,才掌握了定昌兵权。
叶振伦此番平叛,从南方带来了自己的嫡系兵马十四万,又在沿途郡县征调了六万兵马。
这征调过程,绝非一帆风顺,现下白沙峪军情紧急,邹云功却建议叶振伦调用东田兵马,东田兵马把持在豪强赢氏手里,仓促间能否顺利调用,是个未知数。
这是邹云功给奕六韩下绊子了,却被姜希圣一眼看穿,一语戳破。
奕六韩心暗道不好,看来是我把邹毛蛋给得罪了,我不该笑他的。可是算我不对,他在军国大事给我下绊,耽误了军情,一旦叛军入关,会给社稷带来倾覆之危,邹毛蛋使这个绊子未免太阴损……
“主公,贺将军刚从秀延退下来,可以让贺将军往白沙峪方向折返,在白沙峪等候三少将军。”姜希圣思索着道,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住地图某处,“还有,涂家冲这里驻守着项将军的一万步兵,这批步兵离此不远,而且是主公当初在南疆温麻山招募的,最擅长攀山越岭,不妨调给三少将军。”
叶振伦抚着长髯颔首,“依先生,此外,本帅想请先生跟随三郎一道去白沙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邹云功那常年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了;叶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
姜希圣却没有任何推辞和做作,安然作了一揖,“主公,属下正要请缨,主公倒是属下先说出来了!”
此话说得赤诚,不露喜怒的叶振伦,竟也微露笑意。
说罢,姜希圣转向奕六韩,深深一躬,“愿与三少将军共赴戎事!”
“还请先生多多指教!”奕六韩谦虚地还礼,抬起头来,只见姜希圣笑容清澈,犹如高山流下的泉水,颔下三绺长须,宛如玉树临风,看去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
奕六韩不禁对他生出亲近之意,方才听他纵横谈论,契阔疏朗,毫无一般士的矫揉造作。再听他说话,既真诚又有分寸,令人十分慰贴。
父亲麾下三大谋士,邹毛蛋是那种样子,姜希圣却完全另一派风致,而另一个丁鹤,一直没听见他发言,在旁边玩深沉,不知道其人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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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关外,靠近白沙峪谷道入口处,大片金底红色驯鹿旗帜,如铺天盖地的锦云,笼罩了绵延不绝的山林。
驯鹿,乃是娄胡部的图腾。
娄胡部离开森林,跋涉万里来到草原,已经许多代了,只凭着代代相传的记忆,仍将遥远森林里的驯鹿奉为图腾,绘制在旗帜。
金色的驯鹿旗下,赤红的骏马像水洗过一样浑身是汗,高踞马背的年男子,习惯性地抚了抚唇翘起的胡髭,微微眯眼,仰起头来。
两边绝壁直插云霄,灼热的阳光似一锅沸水倒下来,将夏日的山谷泼得热气腾腾,空气里似乎有透明的火焰,一团团烧到行进的士兵们身。
高眼角余光瞥见骑行在身边的一名亲兵热得解开了甲胄,顿时厉喝一声:“谁允许你解甲了?!若是遇埋伏,箭矢如雨,你还想活吗?”
“高将军,您太小心了,斥候都已经汇报说附近没看到埋伏,何况,刚才的山谷是最佳设伏处,我们前军和军都安然而过……”
策马行在高旁的副将话未说完,高两道目光如冷箭射来,副将顿时噤若寒蝉,解开甲胄的亲兵也赶紧重新系好铠甲。
这时前方一带黄尘,一骑飞驰而来,勒马停在高马前,抱拳道:“将军,找到山民了。”
“带来。”高微扬下颌。
几名布衣草履的山民被带了来,高仔细盘问了他们,最近有无军队经过或者驻扎。
其有个小孩,高让人给了他几块奶糕。高军干粮仍照着从前娄胡部的风俗制作,这种干奶酪做成的糕点,携带方便,味道香甜。
因为害怕山民撒谎,高便将孩子盘问了一遍,吃着奶糕的孩子欢喜至极,高问什么,他答什么。高觉得他实在不像撒谎,点点头,让这些山民离开,下令队伍继续前进,同时叫了个亲兵,让他去前军告诉乌力斤,让他小心埋伏。
将士们见高听了山民的报告,竟然还是不放心,还要派兵到前军去提醒,不觉心下诧异。
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高一句也不解释,将被汗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