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驰到一处山脚,见密密麻麻的羽林军,正一层层地往山林里推进,如散开的黑色巨越张越开,夕阳下,大片枪矛仿佛移动的森林,在枝叶间闪耀着点点寒光。
羽林军统帅夏忠骑在一匹高头大马指挥着,见到窦槐一队到来,令周围的军士让开。
窦槐翻身下马,一脸焦急,到夏忠马前抱拳行礼,“公公,圣躬安好?”
北梁豪族把持朝政、手握重兵,因此,皇帝往往将禁军交给太监和宗室。这位夏公公,正是羽林军的统帅。
夏忠往下耸拉的长长白眉,轻轻抖了一下,却含糊地应道,“皇去行宫歇息了,目前正在捉拿刺客。”夏忠抬臂指点着,“刺客是从这处山林逃掉的,牙门军的李都尉最先赶到,我已派他带兵搜索这一带,你带所部去那边的山坳口堵住……”
“公公,我有要事禀告!”窦槐突然提高声音,打断夏忠,神情异常凝重。
夏忠一愕,牢牢看住他,“说。”
窦槐侧身让开,奕六韩抱着兰陵公主前,刚俯身行了个礼,慕烟拼着全身力气,喊道,“夏公公,是慕烁买的刺客,行刺皇兄!”
声音里带了哭腔,“狩猎时我听到慕烁悄悄问部下‘你确定他能逃掉?若是被抓住,会不会供出我来?’我被吓了一跳,踩碎了一片枯叶,慕烁发现我躲在树后,朝我射了一支毒箭,欲杀我灭口!”
说自此,慕烟哽咽不止,扯开肩头衣领,露出包扎住的箭伤,“幸而叶三郎识得这种毒药,替我采了药草解毒,不然我没命了!夏公公,慕烁在哪里?他是行刺主谋,需得先把他抓住!”
慕烟说话时,奕六韩观察着夏忠的神情,突然,夏忠朝他投来一瞥。那锐利通透的目光,让奕六韩心一凛,心想,果然是宫里历练多年的权宦,他分明不怎么相信。
夏忠不动声色地答道,“目前还没看见北海王,倒是牙门军的李都尉赶到了,已经进山搜捕刺客……”
慕烟急道,“慕烁是行刺主谋,牙门军必定也参与谋反!公公怎可让牙门军去搜捕刺客?他们肯定会故意放走刺客!”
谁知夏忠眼皮轻轻一撩,淡淡道,“即便北海王有逆谋,此等机密,除了告知身边几个心腹,绝不可能让李都尉参与。李都尉一向忠心皇室,若知晓北海王有异谋,早告发了!”
奕六韩心暗叫不好,自己太急于把慕烁和他麾下的牙门军一打尽,却忘了北梁皇帝对宗室的忌惮,只怕和对叶氏、赵氏的忌惮不相下。
故而,梁帝虽然让慕烁担任牙门军统领,却必定在牙门军安插了自己的亲信。
这个李都尉,说不定是皇帝的亲信,所以夏公公这么笃定,李都尉肯定不会参与逆谋。
奕六韩之前没料到这一茬,耳边听得慕烟还在力争,“公公,只怕李都尉早已跟慕烁……”
奕六韩暗暗掐了一下慕烟混
玉an丰润的美臀,气得慕烟娇呼一声“啊”,苍白的脸泛出一抹嫣红,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奕六韩连忙说道,“公公,北海王敢于收买刺客、行弑皇,其人必有惊天逆谋!
整个猎苑号角报警,却不见北海王前来护驾。只怕他已经跑回牙门军大营,以捉拿刺客为由调兵,将两万牙门军调来围住猎苑。
猎苑里只有五千羽林军,若北海王逼宫谋反,猎苑里的牙门军再为内应,只怕圣以及我们所有人都难以保全!
事关圣安危,社稷存亡,请公公立刻带我们去见皇,禀报此事!”
随着奕六韩的语声,夏忠的神色越来越惊恐。起初他并不信兰陵公主的话,因为这个公主又好色又叛逆。夏忠知道奕六韩和北海王不和,说不定公主看了奕六韩,帮着奕六韩诬陷北海王。
然而,警报号角吹了这么久,不见北海王来护驾——这点实在太蹊跷了!
若真像奕六韩说的,北海王是调牙门军去了,那危险了!
心念电转间,夏忠觉得应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便对身边小黄门胡骏道,“带兰陵公主和镇北将军去行宫见圣。”(奕六韩的军职是镇北将军)
这时马蹄声急,尘头大起,又一队羽林军赶到了,夏忠便叫过窦槐,“带你的部下,跟着镇北将军一道去行宫,行宫的守卫太少了,今晚只怕……会有大变故。”
窦槐一骇,飞快抬目看向夏忠,夏忠却已经带马前,安排刚赶到的一队羽林军,去把守那边山隘口,封锁刺客逃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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