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有数十个宦官和羽林郎,都抛下兵器,跟在代田盛后面,踏着雨水和血水混成的水洼,在一朵朵溅起的殷红血花,向奕六韩那边奔跑,一边跑一边呼喊,“我等愿投降!为叶少将军效力!”
夏忠见大势已去,索性将尖利的声音拉扯到最高,宛如隔空裂帛一般锥心刮耳,喊道,“皇是被叶振伦气薨的!今晨寅时皇醒来,已有明显好转,坐起身要喝粥。
叶振伦tu
sha赵府满门的消息传来,皇刚喝下去的一口粥,带着血喷了出来,大喊一声‘叶氏反贼!’,直挺挺倒在龙床,此升遐!”
说至此,夏忠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皇是被叶振伦活活气薨的!叶振伦这目无君父的大反贼!你们还要为他效力,你们对得起皇,对得起国家么……”
两滴热泪滑下慕烟脸庞,落在夏忠勒住她的手臂,虽然隔着护肘的皮甲,也能感到那两滴眼泪的灼热和痛楚。
然而,这锥心刺骨的呼喊,对那些往奕六韩跑去的宦官和羽林郎丝毫不起作用。
夏忠这边的人,依然源源不断地奔跑着、呼喊着投降,他们的呼喊声像一股股浪潮淹没了夏忠的哀号哭喊。
奕六韩还是没有表情,既不看奔跑过来的人群,也对夏忠凄厉的哭喊无动于衷,慢慢将羽箭搭了长弓。
夏忠死死盯着奕六韩手里的弓箭,突然歇斯底里地威胁道,“叶三郎,你敢放箭,我杀死你的姘妇!你们父子气死其兄,害死其妹,挟持其弟,先帝最后的血脉,都成了你们的砧板鱼肉!先帝啊,你在天之灵睁眼看看——”
奕六韩脸一丝表情都没有,稳稳地将羽箭搭弓弦,慢悠悠地试了试弦。听到弓弦传来有力的“嗡嗡”声,他似乎很满意,微微眯眼,眼闪过一抹冷酷嗜血的寒光。
“叶三郎,你真不管公主死活?!好,我成全你们父子千古骂名!”
话音未落,夏忠手腕往内一使力!
慕烟只觉一股恶寒划破了肌肤,剧痛的感觉顷刻间刺进喉咙——几乎在同时,银光迸溅,凄厉的呼啸声从耳际擦过,然后她整个身子一松,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时,又回到了那座侧院的床榻,只觉喉间剧痛,火辣辣的如有烙铁在灼烧。
她伸手一摸喉咙,已经包扎厚厚的绷布。
“公主,你醒了?吓死我们了!”一名侍女发出庆幸的声音,抚着胸口。
“叶三郎的箭真快,眨眼间夏……夏贼的额头被射穿了!”另一名侍女赞道,一边偷眼看公主,她知道自家公主心仪叶三郎,今后将是叶氏一手遮天,公主将来必是叶三郎的人,是以赶紧凑趣地夸叶三郎。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慕烟脸并无特殊表情,而是挣扎着起床,“我要去看皇兄,扶我去看皇兄……”
两名侍女赶紧一人一边扶着慕烟,走出房门。外面雨停了,院子里仍然站满士兵,却从皇帝的羽林郎,换成了叶三郎手下的豹跃军。
几名士兵前拦截,慕烟寒着脸一瞪,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抹不去的天家威严,“大行皇帝还未殡殓,叶氏急着擅权了么!我是大梁国兰陵公主,小皇子登基后,我是当朝长公主!你们也敢拦我!”
以嘶哑破碎的嗓音,费力地说完这番话,慕烟靠在侍女臂弯里气喘吁吁。
士兵们面面相觑,只得让开,却跟在慕烟后面,步步监视。
来到皇帝的寝殿外,密密麻麻站满的士兵拦住了不让进,慕烟昂着下颌,“你们告诉叶三郎,兰陵公主来看皇兄。”
须臾,兵甲相碰的铿锵声,士兵们默默让开一条道,露出寝殿沉重的朱漆大门。
慕烟将两名侍女留在外面,推门进殿,又将殿门合。
光线幽暗、帷幔低垂的殿内,仿佛暴风雨前的深海汪洋,阴沉、深邃、窒闷,弥漫着一缕缕难以言传的腐朽、衰亡的气息。
在窗边紫檀雕螭大书案旁,立着一个高大轩昂的背影,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慕烟顾不去看他,径直走到龙床边,一接近闻到一股尸体特有的腐臭。
慕烟心剧烈抽痛,手轻颤着拉开绣金龙深紫帐幔。
梁帝双目暴睁,瞪着帐顶,纠结凌乱的胡须,挂着干涸的血条,所有愤怒、怨恨、不甘的表情,都凝固在了僵硬的脸,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和狰狞。
——皇兄果然是被气死的!
“皇兄!”慕烟发出一声嘶哑悲恸的哀嚎,扑倒在龙床边,伏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