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夕如醒来时,在一间陌生的厢房,看去像是官邸供僚佐临时歇息之处。
外间传来两个男子粗犷的语声:
“帕鲁特,你他娘的长个心眼吧!亚到可汗那里告你了,说你俘获一个绝色美人,不敬献给可汗。”
“亚是嫉妒,这美人他先看见,结果被老子抢了。”
“你既知道他是何等人,还要跟他抢女人?!大离干死了,你叔父又因私下跟疏勒使者来往,正被可汗猜忌,王庭里凡是来自你们部落的,最近金帐议事都被排除在外。你如今像困在笼子里的鹰鹘,连狗都要欺负你。你还要在女人的事引火烧身?!”
“那照你说,此事该如何挽回?”
“这还不简单,把这美人敬献给可汗,顺便打了亚的脸。他不是说你独吞美人么,你说怕这美人被别人糟蹋,特意留了准备敬献可汗。”
“……”久久沉默。
“怎么,舍不得?等你们部落糟了灭顶之灾,你骑马天去找美人吧。”(野利人说死,常说骑马天)
这两个男人嗓门粗大,声音清晰传入内室,然而冯夕如一句都听不懂。
过了一会,话语声停了。不久,一个高大魁梧、长发结辫的异族男子走了进来,夕如正好睁着眼睛看过来,男子猝不及防撞进了夕如那双璀璨明眸,一时间目眩神迷,站在那里都懵了。
好半晌,男子才回过神来,带着无限遗憾,在夕如床边蹲下,不敢再看她,又忍不住看她,用生疏的汉语,划着对她说道:“你,打扮,把你,献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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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利人的庆功宴饮,设在硕槐城府衙大堂内。
大厅里伺候的,都是城掳来的年轻女子,厅灯烛高照,映着满堂朱颜玉质、花容月貌,满堂都是杯盘碰撞声、异族男子的粗犷笑谈声,间或夹杂着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高踞主位的英俊男子,头顶剃光,余下长发编成无数细小麻花辫,辫子缀着五彩琉璃珠,耳朵下挂着两枚巨大的金耳环,在发辫间闪烁着熠熠金光——正是野利部可汗,赫兰穆图。
他一手搂着一个美貌女子。酒喝到酣处,或许觉得热,穆图推开怀里女子,扯下金缎外袍,露出内里的一件斜襟胡服,衣襟从右往左斜掩,整个右肩以及右胸都袒露于外,那微微隆起的坚实臂肌以及胸肌,散发出极彪悍的男子美。
“这回咱们可当了,疏勒人从岭根道走鼓丘关,一路顺利南下,连拔六座城池,虏获粮食牲口无算。却让我们走请河谷,攻打硕槐镇。这硕槐镇坚城难克,守将又顽固不降,害我们损失兵马过半……”坐在穆图下首的红发红胡子、满脸雀斑的左大将说道,他怀里也搂着一个美人。
穆图一摆手,“咱们草原五部的进攻路线,都是龙城大会时定好的,当时室顿老兄也是问过我的。”
坐在左大将对面的右贤王笑道,“坚城难克,损失兵马,是其一。这硕槐镇,穷成这样,才是最让人丧气的。”
右贤王下首的一个万骑长揉捏着怀美人,粗声笑起来,“穷虽穷,女人倒都是都白bai
nen嫩的,哪像咱们去年打延州,那一带的女人,不仅皮肤黑,连牙齿都是黑的!”
另一个万骑长亚站起身正要说话,帕鲁特蹭地一下站起来,以手按胸,“可汗,属下虏获一个女子,容貌之美,堪雪山女神。属下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特意留了给可汗享用。”
“噢?”穆图斜眼看了看亚。
亚讪讪地对帕鲁特冷笑道,“你真没碰她?”
帕鲁特恨恨盯着他,“碰没碰,可汗自可问她。倒是亚大人,若不是我把那美人从你马蹄下救走,只怕已经被你糟蹋了吧?咱们负责扫荡的那条街,可都是硕槐镇豪族所居,你抢了多少金子,掳了多少美人,你自己清楚!右贤王还说硕槐镇穷,只怕不是穷,而是有人早把金银财宝据搜罗一空了……”
“你!”亚大怒,从案拿起切肉刀,长身而起。
胡人不喜用筷,习惯了操刀割肉,随身携带割肉刀。
“亚!”旁席的右大将出手如电,按住了亚手腕,“不可冲动!”
“够了!”穆图大喝一声,“帕鲁特,把你那美人带来看看。”
右贤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端起银觞呷了一口酒。这时,他感到怀里的美人身子一颤。
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目睁大,望着门口。
右贤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