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凄瑟,落木萧萧。
临时辟为伤兵营的大院弥漫着血腥气、草药味、腐肉的臭气混合的气味。
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和绷布随风飘扬,厢房里、走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遍体鳞伤的、血肉翻卷的、肠穿肚烂的、缺胳臂断腿的,到处是痛苦的shen
yin声。
缇娜正在西院走廊里替一个大腿箭的伤兵换药,换下的旧绷带放进竹筐里,一会要拿去洗了再用。再把草药敷在伤口,用干净布带一层层裹住,熟练地打了一个结,一边扭头对后背不停踢打哭闹的男婴哄着,“好了好了,小奕啊,这好了……”
伤兵哎哟哎哟地shen
yin着,见缇娜包扎好了,小心翼翼将裤带系好,躺了下去,笑道,“缇娜美女,这是你和哪个兄弟的孩子?”
旁边一个手吊着绷带的伤兵笑道,“一看是汉人的小孩!”
“缇娜,你居然和汉人搞了!”又一个伤兵以手掩面大哭,“白天鹅都飞到烂沼泽去了……”
缇娜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倒,那汉子被踹肩头箭伤,痛得在草席打滚:“哎哟,美女发飙了!”
缇娜这一动作,背后的婴孩突然停止了哭闹,发出咯咯的笑声。
“天,他笑了!缇娜,你捡了个宝贝啊!”伤兵们都惊讶地叫了起来。
缇娜又是得意又是欢喜,解下后背襁褓,在廊子外地给婴孩换尿布,一边哄着他,“可怜的小奕饿了一早了,阿娘这给你煮奶粥去……”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女子凄厉的哭喊尖叫。
接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冲进院门,凶恶的目光到处扫视。
“这是要干嘛?”有人问。
“你不知道吗?可汗早下令了,要杀掉所有汉人俘虏,包括女人和小孩。”
缇娜一听,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忙抱起男婴,沿长廊往后院跑去,迎面和帕丽撞了个满怀,帕丽满面焦急惊恐,一把抓住缇娜,“快把小奕藏起来,可汗下了tu
sha令,要杀光所有汉人。”
“你带小奕先走……”缇娜正要把襁褓塞进帕丽怀里,后面响起士兵们凶神恶煞的呼喝,“那个汉人小孩在哪里?”
院子里有人指着这个方向喊道,“是那两个女药奴,她们捡到了一个汉人男婴!”
“在那里!喂,别跑!”那几个士兵们看见她们了,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缇娜和帕丽刚翻出廊道跳进草丛,身后几只的胳臂将她们拽住,伸手要抢缇娜怀里的襁褓。
男婴哇哇大哭,帕丽拼命挣扎着扑去抱住缇娜,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将那襁褓护在间。
她们到底敌不过一群身强力壮的士兵,眼看要被拉开来,突然,缇娜抱紧襁褓,大吼一声,“这是可汗让我养的孩子,你们谁敢伤他?!”
一群生拉硬拽的士兵都愣住了,互相看看,踌躇不决。
“你们不信?那带我去见可汗!”缇娜抱着孩子,逼近两步,明亮的浅褐色眼睛,闪着勇敢自信的光芒。
士兵们反而后退了,惊疑不定地望着缇娜,秋日艳阳下,缇娜肌肤莹润白皙,眼眸晶光灿烂,明显是个美人。
“不如带她和小孩一起去见可汗。”有人提议。
马得到众士兵的附和。
他们押着缇娜和婴孩出了伤兵营,到了穆图临时设在硕槐镇府衙的王帐。
穆图伤势很重,仍卧床不起,幽暗的屋内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
一名亲卫在他床帐外低声禀报了几句,他嘶哑微弱地说,“让她进来吧。”
缇娜抱着婴孩,忐忑不安地入内。这间屋子她昨日刚进来过,为可汗疗伤煮草药。
然而,穆图会记得她一个小小的药奴么?
两年前,穆图宠幸过她一次。是在攻打歧阳关的时候,穆图喝醉了,她正好帮医官送药给他,穆图醉眼惺忪地将她拉了床榻。
第二日他醒来时,正有紧急军情,他根本没留意身边的女人,而她也只能默默穿了衣服退出去。
后来,他再也没有召幸过她,似乎早忘了有她这个人。
刚才缇娜危急之下撒了谎,说婴孩是可汗让她养的。然而此刻,她却紧张得心脏狂跳,手心都是冷汗,双眼直直盯着床帐里隐约的身影。
她朝周围扫了一眼,最近的狼卫也在五步之外,而她离穆图只有一步之遥。如果穆图当真下令杀小奕,她冲去与穆图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