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列鲁离开后,叶翎拍手叫来一个亲兵,“给我温一壶酒来,要昨日龚郡守送来的百日醉。
”
亲兵领命下去不久,用托盘给叶翎端来一壶温酒。
见叶翎靠在花梨木圈椅,手托下颌,望着墙大幅地图沉思,便默默提起酒壶,为叶翎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温酒。
一股浓醇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引得叶翎回过头来,伸手握住青玉酒盅,低头一看,碧莹莹的酒盅衬着清澈的酒液,馥郁的香气里夹着几分辛辣。
放在唇边浅抿一口,顿觉烈辣醇厚,渐渐地又转为细腻柔滑,顺着舌尖蔓延开,一股绵长温暖的酒香溢满了口腔。
“定昌百日醉,果然名不虚传!”叶翎赞不绝口,对亲兵道,“昨日让你给邹先生送两坛过去,你……”
“二少将军也太抠了,给我送两坛如何够喝?!”叶翎话音未落,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门开处,一颗稀疏的毛蛋脑袋露了出来。
“邹先生……”叶翎忙起身见礼,同时做了手势让亲兵下去,“这酒十分辛烈,喝多伤身,故而……”
邹云功笑着摆摆手,常年眯着的眼睛,越发笑眯眯,“在下跟二少将军开玩笑呢,昨日二少将军送去的酒,我只喝了半杯一觉睡到这会儿。我这酒量,还百日醉,只怕是永日醉。”
邹云功眯着的眼睛,往后面微微一瞥,见门已关严,方才问叶翎,“二少将军可收到新的战报了?”
“先生坐。”叶翎让邹云功坐下,从那一摞战报翻出一张递过去,“这是今早刚到的。”
邹云功习惯性将战报拿得远远的,歪着头眯眼看了半日,方才一睁眼,“哦?柯菁被周将军的人截住了?”
柯菁是柯英的长女,柯雄的同母妹妹,嫁给赵栾。这次赵栾起兵,柯菁带兵跟随,后来听说父兄战败,柯菁从赵栾那里借走一支人马北驰援,却被叶振伦手下的周霸侯将军拿住。
叶翎咬牙切齿冷笑道,“这份战报man
bao了一部分消息,还是送战报的邮卒悄悄告诉我的。周将军截获柯菁后,竟然把柯菁押送到三弟那里去了。”
邹云功眉毛耸了耸,仰着头眯着眼想了想,捋着稀疏的胡须慢悠悠道,“三少将军直捣大小栎谷,平羌有功,听说他还扣押了红雕羌的酋长赭勒。看来他八成要拥立赭勒做羌王。周将军把柯菁送到他那里去,倒也合情合理。”
“只怕是……父亲手下的将军都被他收买了。”叶翎眼闪着阴森森的光。
“他还没有那么大本事。”邹云功摇晃着那颗毛蛋脑袋,“此人长于用兵,短于做人。带兵打仗是人翘楚,为人处世却是吴下阿蒙。”(吴下阿蒙,喻缺乏才学、见识。)
邹云功对奕六韩嘲笑他耿耿于怀,故而有此评语。
叶翎却不以为然,“他都是装的,装出一副豪放不羁的样子,其实城府很深……”
两人又聊了一会,话题渐渐转到目前战局。
抬头望着墙的地图,叶翎蹙眉,略带担忧道,“赵栾真的会来进攻定昌?咱们在这里会不会白等?”
叶振伦的谋士姜希圣,是这次西征的总战略师。因赵栾驻地秦州今年饥荒,姜希圣曾预言,赵栾的进军路线将由一个个粮仓铺。
姜希圣还预言,赵栾兵出鹿头关后,第一个要攻占的必定是武平,因为武平这里有一个著名的大粮仓。
当初苏峻的西线是先攻占武平,后来驻军庸城,即从武平运粮。之后苏葭湄趁着放俘虏回营的机会,把粮道悄悄告知了奕六韩,奕六韩才能一举切断苏峻的粮草。(详见第二卷第二十九章)
所以这次叶振伦平叛,先派手下五虎将领之一的聂胜,带兵占据了武平。
要想攻克武平,必须先拔掉周南、云阳两个重镇,赵栾目前顿兵于这两个城池之下。
然而,城池久攻不下,北线的羌人又一败涂地,赵栾的粮草肯定也吃紧了。他毕竟不像羌人能下得了手扫荡百姓。
姜希圣分析,赵栾很可能会改变战略,下一步可能会来攻打定昌。
因为梁国西部的大粮仓,除了武平,是定昌。
只是,定昌位置偏南,不在进攻京师的要道。所以,赵栾首选了武平。
姜希圣也首先建议占据武平,然后才让叶翎和阿部稽开赴定昌。
擅于野战、不擅守城的阿部稽,驻扎在定昌北部的盘谷坞一带,一旦赵栾派兵从云阳来攻打定昌,阿部稽可以绕到他背后,实现一招绝妙的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