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舜民扑通跪倒在地,大声喊冤,“大丞相,卑职冤枉!卑职忝任御史丞,负责监察百官,平素得罪人甚多……”
叶振伦展开书浏览,抬手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深压的浓眉拧成一团,面如寒铁。
整个建始殿东堂的气氛霎时凝重起来,仿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
台阁重臣们神情各异,看着吴舜民,又看看叶振伦,脸均有畏惧之色。
奕六韩整理的书里,有鲁师爷画押的口供,里面详细叙述了薛世荣派鲁师爷到京城,给吴舜民送礼的时间、地点、次数,送了哪些礼,在吴府是谁接待,有谁见过他。
又有黑龙帮被灭后,副帮主邱谈天以及几个主要舵主的画押供词,叙述了薛世荣和黑龙帮如何勾结的详细过程,薛世荣曾和黑龙帮分了哪些赃物,时间、地点、见证人,都写得明明白白。
接着又有祁州商旅被劫当地的官吏和民众的证词,证明曾向锦衣御史李耿,反映过薛世荣和黑龙帮勾结之事。
李耿是御史台下派祁州的锦衣御史,北梁的惯例是每年往地方派遣锦衣御史,查fang
min情,监察地方官员。
而这个李耿正是吴舜民的心腹。
可见,御史台早调查出薛世荣的各项罪名,却收受薛世荣的贿赂,替薛世荣包庇man
bao。
叶振伦仔细看了奕六韩整理的证词,心充满赞叹——三郎当真能干,每份证词都条理清楚,证据确凿。
最让叶振伦赞叹的是奕六韩整理出的薛世荣在当地横征暴敛的书。
祁州赋税总是收不来,每年报灾荒,其实薛世荣却瞒着朝廷,向民间摊派了很多苛捐杂税。
去年叶振伦duo
quan位之后,曾有减免赋税、轻徭薄赋的惠民政策。没想到薛世荣捡了这个漏,向民间仍按旧法收税,纳给朝廷的却是新税,从贪了一大笔。
奕六韩的书写得十分有条理,什么时间,薛世荣以什么理由,加派了哪些赋税。书后还附当初薛世荣征收这批赋税下发的公作为证据。还有百姓的供词、州府僚属的供词。
让叶振伦越来越震惊的,不是薛世荣的罪行累累,而是三郎所写书的条理清晰,用词精准。
叶振伦当然知道,奕六韩大概请人辅佐了,但即使是请了人,也得奕六韩亲自调查,核实这些证据的可信度,最终还得奕六韩本人审阅和拍板,他的办事能力和严谨态度、用人的眼光都令叶振伦刮目相看。
叶振伦慢慢地将眼睛,从书抬起来,看向垂首躬身站在下面的三郎。
心涌起无限复杂的波动。
今日叶东池误了朝会,叶振伦已经对这个嫡长子彻底失望。
封王大典,赐予斧钺这个环节,当叶振伦从代表皇帝的宦官手里,接过那把象征皇权的黄金斧钺,沉甸甸的斧钺拿在手,更沉重的却是叶振伦的心。
这样的一把斧钺,他能传给谁呢?
他已是知天命之人,坐望花甲,若没有合适的人子承父业,此生功名霸业岂非付诸东流。
三个成年儿子里,他最满意、最欣赏的,当然是三儿子。
然而……
叶振伦脑海里浮起一张血泪交流的脸,她被他狠狠一脚踹腹部,跪倒在地,像虾米那样弓起身子,痛楚地弯腰咳出大口鲜血。
然后慢慢抬起头,嘴角一缕血痕蜿蜒流下,用一种极其悲哀温柔的声音,喊了一声“父亲……”又以生疏的汉语惨然道,“我肚子里,也有过,你的孙子……”
话音未落,他从侍卫手接过佩刀,连着刀鞘猛地抽过去,“贱货!你肚子里是从哪来的野种,敢冒充我叶家的孙子!”
……
之后,那个野利女人私跑出府,千里寻郎,到前线去找三郎,死在了西疆。
三郎会恨我吗?
叶振伦一双鹰隼般的深邃长目,久久盯在三儿子身,似乎想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的内心。
如果我立他为世子,他会不会为那个女人报仇,以子犯父?
垂首而立的奕六韩,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抬起头来,与父亲目光一触。
那一刹那的接触,仿佛有无数的恩怨如雷火迸发。
却又在顷刻间,被这两个同样强悍而隐忍的男人,强压了下去。
“大丞相,铁证如山,事涉台辅重臣,请大丞相立刻将御史丞监禁,尽快委派刑部、大理寺、廷尉三司会审!”奕六韩跨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