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池落在一个水塘子里,一身雪白丝袍染了污泥,他气急败坏地抬头骂,“没长眼睛的狗奴……”
一看是奕六韩,他吓得一缩,次被奕六韩掰歪了下巴,尚心有余悸。
他悻悻地爬起来,又恨又惧,缩着肩从奕六韩旁边窜过去,蹿过院门的时候,说了一句,“今日爷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奕六韩未加理睬,径直进了父亲书房,叶振伦坐在紫檀雕螭大书案后的红木圈椅,双手交握搁在腹部。
奕六韩先躬身施礼,接着,似随意地说了一声,“刚才我看见大哥出去。”
“嗯。”叶振伦抬手将书案的明黄色金粉印九凤朝阳纹绢书卷起来,没有说更多的话。
奕六韩看见那黄绢,心狠狠一绞痛,那耀眼的明黄色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心一横,“父亲,那是懿旨吗?”
叶振伦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大哥请得了太后懿旨,赐婚他和……苏无咎的女儿。”
“苏无咎最大的女儿也不过十一岁。”奕六韩冷笑说道。
叶振伦瞿然抬目,眼阴沉之色一闪而过,“为父让你来不是和你讨论你大哥的婚事。三郎,朱斐死了。”
奕六韩只觉脑嗡地一下,失声道,“什么?!”
“有人在他回京的路刺杀了他。”叶振伦神色阴沉,眼角深刻的皱纹里仿佛藏着随时爆发的雷电。
“是谁?是谁杀了他?!”奕六韩大吼,难以遏制的悲痛在胸沸腾。
朱斐助他平定羌乱,出谋划策,鞠躬尽瘁。其人廉洁奉公,正直无私,是德才兼备的治世能臣。
因御史丞吴舜民被革职流放,苏岫云向叶振伦推荐朱斐继任。
朱斐素来两袖清风,家有八十老母,五旬病妻,却从不纳妾,家徒四壁。
叶东池曾经嘲讽他连亵裤都和妻子换着穿,曾让人剥光了朱斐,以验证此说。从而得了个“光腚侍郎”的外号。
此外号虽带有侮辱,却让朱斐节俭廉洁的名声,广为人知,也传到了叶振伦耳。
御史丞负责监察百官,最容易收受贿赂,所以担任此职必须廉洁自律。
加朱斐有辅佐奕六韩平定羌乱之功。
叶振伦便征辟他从西疆入朝,继任御史丞。
谁知在半路被人刺杀。
叶振伦沉厚的声音里满蕴着怒气:
“本王已责令当地郡府彻查凶手,但我看了呈报的案卷,朱斐脖的伤口极其诡异,像是武功极高的剑客所为。
我听说你有个交好的侠客,和你师父同为天山派弟子。
我找你来,是想要你拜托此人跑一趟,前往延陵郡协助郡府查案,务必要给我查出是何人所为。
竟敢刺杀朝廷命官,这等杀头灭族的重罪,背后主使绝非等闲。”
奕六韩又悲又怒,血红的双眼里满是泪水,悲声道:“父王,你只要想想,杀了朱斐对谁最有好处?!御史台原本是谁的地盘?
李耿明明是吴舜民的爪牙,吴舜民却因背后靠山的主使,自己担下所有罪名,让李耿得以脱罪,依然盘踞在御史台。
一旦朱斐执掌御史台,像李耿这样的人物还想逍遥法外吗!”
奕六韩这已经在暗示叶翎是背后主使。
叶振伦花白的长眉抖了一下,轻抚着须髯道,“三郎,你应该知道,查案讲的是人证、物证俱全。并不是说,谁的嫌疑最大,谁是凶手。”
“我明白!”奕六韩道,眼神凛冽,“我只是提醒父王,若霍兄协助当地郡府查出背后主使,还请父亲大义灭亲,割恩正法。勿要再像吴舜民一案,法外开恩。”
吴舜民本该判斩刑,甚至顺天太后也支持斩刑。但叶振伦念及吴香凝侍奉多年,给了三司压力,最终改成了流放。
奕六韩忽然以袖遮面,堂堂七尺男儿,毫不掩饰地痛哭起来。
去年西征,大军被阻截在泷河边,进退失据。
那天晚他左等右等不见朱斐回来,直到深夜,朱斐满身泥污地闯进他的大帐,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找到渡口了。
他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却已经天人永隔!
叶振伦见儿子掩面悲泣,心亦是惨然,“三郎,我知道你和朱斐感情深厚,所以我才把此案交给你来办。你放心,只要你能找出幕后主使,人证、物证俱全。为父一定让三司严查,绝不徇私枉法!”
奕六韩抹去泪水,双目凝重地注视父亲,“父王,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