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只觉身处斗室,吃力地睁开浮肿的眼睛,周围是冰凉的青灰色石墙。
只有牢外的走道透进油灯昏暗的光线。
空气潮湿阴郁,虽然是盛夏,这里却是森冷阴寒的。
全身骨头都碎裂了般疼痛,每一下呼吸都会带起五脏六腑火辣辣的剧痛。
意识深处浮起一个绝望的认知:自己被下到牢了,被严刑拷打,有差役暗示自己招认出背后的靠山。
快要顶不住了,明天,还是把苏岫云、苏宇和京兆府尹招出来吧。
可是那样,会对不起她……
深爱的她……
多想能当着她的面叫她一声“小湄”,多想能像他那样正大光明地叫她“小湄”……
忽然,勒内意识到牢房里多了一个人。
他挣扎着抬起手臂揉眼睛,眼前一花,那人又不见了,然而脖颈间陡然一凉,一丝彻骨寒意勒进了皮肤。
他艰难地低头,看见了墨黑的一尺剑锋,刺骨的寒意从夜色般透黑的锋刃传来……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狠意在他耳边响起,“小勒内……”
勒内凄凉地一笑,“汗王,真的是你?是你把我弄进了牢子,因为我喜欢你的女人?”
死寂幽冷的深夜牢笼,仿佛是寒潭深渊之底,两人的声音都被异样的森冷扭曲,不像是他们平日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汗王!”奕六韩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怒火,“你给她买贴身亵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那是汗王最心爱的女人?
你收买奶娘来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的汗王!
你收受白鹿部的贿赂,却和你叔叔安德把白鹿部全部烧死在郝拉森林,连妇孺老人都不放过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汗王让你出使北疆,是为梁国和大漠止兵戈、谋和平!
你放出远超官府规定利钱的贷,逼得人家卖儿鬻女,把人家六旬老人活活打死、把他孙女轮间致死的时候,怎么不想到都是汗王一手提携,你才有今天!
而汗王平生最恨别人残杀手无寸铁的妇孺老人!”
“汗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有碰过苏夫人,我只是喜欢她,我控制不住地喜欢她。
那个奶娘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这种挑拨离间搬弄口舌的妇人。
烧死白鹿部落的人,是我叔叔安德逼我的,如果我不答应他,又知道了他的阴谋,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个老人不是我打死的,那个小娘也不是我奸、杀的,是我雇来追债的那伙人干的。
汗王,我们是十二岁结义的兄弟。还记得吗,我们三个曾经扮成雪山女神的三圣卫,对着雪山女神发誓,结为三兄弟。
过去我们一起打獭子,将来我们要一起打天下。
汗王,我虽然干了很多坏事。但我对你可都是一片忠心啊!
我被捕这么久,他们严刑拷打我,我也不曾把你的妻族苏氏供出来!
汗王你饶过我这次,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紧紧勒在他咽喉的剑锋忽然松开了,刺骨的寒意远离。
勒内刚松了一口气,突然,眼前出现奕六韩满是杀气的眼睛。
他张嘴欲喊,下颌却一阵剧痛,刹那间,他颔骨错位,嘴被迫大大地张开,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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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稽到达刑部大牢时,发现狱卒和牢头全都横七竖八倒在门口、过道、班房。前摸了他们的脖颈,都还有气息,只是被打晕了。
他心一沉:不好,有高手进来过了。
疾风般掠进牢房走道,眼看前面拐角处有一间牢房的门开着。
心里顿时一咯噔,阿部稽足下一点,身形疾掠过去。
牢房间有一个人形的麻袋,麻袋口被紧紧扎着。
阿部稽心头一凉,前解开麻袋,从里面拖出一具尸体,身布满酷刑的伤痕,纵横交错着多处青肿淤紫。
阿部稽将他的脸翻过来对着阴暗的光线,那双淡蓝色眼睛半睁着,仿佛死鱼般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神采。
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阿部稽喉咙里滚过沉闷的呼喊,“勒内!”
眼角蓦地掠过一道闪电般的身影,阿部稽整个人猛地弹起,随着那道身影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如两只滑翔的夜鹰,疾速地起落纵跃,片刻间已经奔出刑部大牢,出了刑部大门,来到尚书台东边著名的青池。
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