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了手上的输液针,贺雷和薛子陶依然觉得浑身乏力。在山里的时候两人就严重体力透支,昨天晚上一场腹泻又将两人身体里的水电解质带走许多。此时两人“阳气耗尽,阴虚不足”,疲惫得竟是连下楼去餐厅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贺雷打电话给前台,让餐厅给他们送了一些甜粥和盐。把食盐放入甜粥里,也顾不得味道如何古怪,两个虚脱的男人坐在床边一人吃一碗又甜又咸的稀饭。饭后,两人又开始觉得眩晕得紧,他们只得躺回床上,就这么昏昏沉沉、似梦似醒地睡了一整个下午。
快要天黑的时候,贺雷的手机又响了。贺雷拿起手机一看,还是郝卉打来的电话。连疾控中心都没有这么频繁地打电话过来,郝卉的查岗频率都快赶超拖拉机马达了。
贺雷知道薛子陶的怒气还没消下去,此时多半不会想和郝卉说话,于是他自己舔着笑脸接了电话道:“喂?小卉啊。”
贺雷声音一出,就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想到,他的声音竟是如此虚弱。那种有气无力的声调,让电话另一端的郝卉听得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过了好久,郝卉才颤抖着声音问:“薛子陶在吗?”
“在的,你等一下。”贺雷说着把电话丢给另一张床上的薛子陶。
薛子陶在电话响的时候也醒了,一听到是郝卉打来的,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掀起惊涛骇浪。薛子陶不耐烦地拿起电话,声音同样虚弱地说:“郝卉,我现在真的,很累。有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回去再说,不要因为我们的事打扰贺雷。他也很累,需要休息。”
郝卉难得听薛子陶把话说完,然后带着些哭腔地问了一个她思考了一晚上的的问题:“子陶,你是不是也得传染病了?”
薛子陶完全不知道郝卉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女人的思路跳跃性总是很强,有时候就连薛子陶这样受过思维训练的医生也跟不上郝卉的思维方式。薛子陶真想一把按了电话,然后再好好睡一觉,但是他还是强撑着最后一份理智说:“按照医学诊断,我和贺雷今天确实是得了传染病。”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郝卉排山倒海的哭声,郝卉又是责怪又是心疼地说:“你生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听着呜呜唉唉的哭泣声,薛子陶越发听不懂郝卉到底在哭什么。
郝卉接哭道:“我之前就说你这个工作怪危险的,你还跟我说不危险。你去什么山区治传染病,结果你自己也被传染了传染病。”
薛子陶差不多听出了端倪,原来是郝卉误以为自己被传染了怒水村的瘟疫。薛子陶想解释一下,但是严重虚脱的身体让他每说一句话都得消耗许多力气。薛子陶张了张干涩的唇齿,还没来得及说话,郝卉又继续说道:“你得了传染病不能回家,你跟我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你。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搞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这回薛子陶是彻底不想说话了,从头到尾本来就是郝卉一人在无理取闹,现在郝卉反而倒打一耙,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薛子陶身上。郝卉又哭了几分钟,终于把一肚子委屈哭得差不多,气也顺了,说话也不带颤音了,薛子陶才无奈地耐着性子哄几句把电话挂了。
“想不想吃什么?”挂了电话,薛子陶缓了好几分钟才从刚才莫名其妙的电话中回过神来。
贺雷很是崩溃,好友家后院失火,被殃及的却是他这条池鱼。贺雷手机被薛子陶征用不说,薛子陶的家长里短也要如洪水猛兽般灌输进贺雷的耳朵里。本就恐婚的贺雷,此时越发觉得人生无望,他呆呆地看着房顶,开始反思今夕何夕。
静默间,门铃响了。薛子陶穿了件衣服去开门。
来人是消化内科医生,年轻的女医生站在门口,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问两个病患:“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没什么力气。”薛子陶勉强笑着请消化内科医生进门。
“给你们带了点皮蛋瘦肉粥。”消化内科医生一边说,一边给屋里两人量了体温。看到没有发烧,消化内科医生放心了些。女医生兴致勃勃地给两个病号讲了今天他们医疗队峡谷一日游的精彩经历,还拿出手机,把峡谷中的绝美风光在两位病患面前炫耀了一番。
吃过粥,贺雷和薛子陶感到体力渐渐恢复,听了消化内科医生今日的许多趣闻,两人阴郁的心情总算拨云见日,慢慢好转起来。
送走消化内科医生,贺雷和薛子陶感觉有些无聊。电视里的节目没什么看点,出门两人又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