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陶看了一眼窗外漫天飘浮的白云,满是自嘲地说:“我刚刚参加工作那年,疾控中心招了十个公卫毕业的硕士实习生,我是其中一个。我们那一批,都是郭主任亲手带出来的。也就是说,郭主任是我们十个人的直接指导老师。当时我们十个都还没毕业,到疾控中心做最后一个学期的毕业实习。结果我们刚刚进来实习没多久,汶川地震了。郭主任想要看看我们是十人的能力,就让我们十个人自己准备赈灾事宜。郭主任承诺,无论我们要多少物力财力,疾控中心都全额拨给。”
王杰名双眼绽放出崇拜的光芒,瞬间了然于心,“你能够留在疾控中心,一定是因为你们当时为赈灾做出了杰出贡献。”
“呵呵!”薛子陶冷笑摇头,“贡献没做出来,疾控中心的‘美名’倒是被我们十个人宣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杰名的好奇心已然被薛子陶钓了起来,他惊叹一声,“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薛子陶喝一口果汁,不急不慢地回忆起那场发生在2008年的浩劫。“那时候,我们十个人完全不懂疾控中心对赈灾究竟有什么作用。我们平时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收集数据和整理数据,所以我们十个人发挥出平时的专长,每人带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找了两辆小轿车就往四川开。出发前我们自己开了小组研讨会,准备去灾区做流行病学调查,根据调查结果,指导各单位针对灾区的流行病情况发放药物。”
“听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王杰名说。
“去之前,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薛子陶说,“可是我们开的是两辆轿车,轿车底盘底,别说开进灾区,我们开到半路就被余震造成的山体滑坡堵在路上,进不去也出不来。很快我们就断了粮,在大山里,前不占村后不着店饿了三天。我们都以为我们快要被饿死了,身上的衣服也是又脏又湿,根本不能穿。后来我们遇到进灾区赈灾的解放军,是他们救了我们。当时真是丢脸死了,解放军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套军装,我们就赖在他们部队里,混吃混喝待好几天。那时候我们明明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但是我们几个就是有一股子莫名的书生意气,总想着继续进灾区开展我们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几天后军队要送我们回来,我们就是不肯回来,死缠烂打非要着跟部队进灾区。那个团的团长气得要死,打电话去疾控中心,恨恨批评疾控中心一顿。他骂疾控中心胡闹,还质问疾控中心怎么把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单独扔进灾区。”
“那后来怎么样了?”王杰名第一次听说,战无不胜的疾控中心竟然还会做这种滑稽可笑的事。
“呵呵,后来?”薛子陶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嘲笑,“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次其实郭主任只是想给我们几个人好好上了一节实践课。郭主任压根没把赈灾的希望放在我们几个人身上,郭主任自己组织了十辆大货车,车上装满了赈灾用的食物和帐篷。我们出发后没多久,郭主任自己的赈灾队就出发了。就连郭主任都没想到,我们几个实习期的学生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玩没了。”
“你们胆子真大!”王杰名只觉得自己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故事。别的不说,进疾控中心实习的这段时间,王杰名看到的薛子陶是个做事严谨、思前想后、顾虑周全的人。没想到几年前的薛子陶竟然也能做让人匪夷所思的荒唐事。“那后来你是怎么被留在疾控中心的?”
“你是不是在想,这种低智商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疾控中心肯定不会再要我们了?”薛子陶看向王杰名,认真地说:“所以说,比起郭主任那种老油条,你我都是太嫩了。疾控中心之所以会让我们几个亲自去体验一下那种生死一线的危机情况,就是因为疾控中心真心想要留我们。换句话说,不让我们亲自去体验一下什么叫快要死的感觉,我们一辈子也不能感受到灾区人民的痛苦。后来我们这十个人全部都被留下来了,预防医学科的林路,传染病科的蔡华真,全是我们那一批的。”
“真的吗?”王杰名难以置信地惊呼,“你们现在全部都成了疾控中心的骨干了!”
“说实话。”薛子陶说,“我很佩服郭主任,也就只有郭主任这种有魄力的主帅干得出这种事情,把生死存亡这种事情拿来练兵。你要让我现在放十个研究生单独去赈灾,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我留疾控中心的概率基本为零了。”王杰名可怜巴巴地低下头,“你们这群老师胆子那么大,十个人就敢组队进灾区。如果是让我跟我们这批实习生单独进灾区,我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