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赤壁。
冷冽的江水拍打在同样冰冷的岩石上,北方儿郎们依偎在铁锁串联起来的战船上,一双双眼睛无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想回家,想吃一顿母亲煮的面条,想看村头新年的烟花。
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就好像死神一边踏着巨浪一边吹响死亡的号角。
“咚!咚!咚!咚!”沉闷的战鼓从东边响起,船上虚脱到只有眼睛还会动的将士们努力朝东边看去。
联军终究是来了,将士们的心跳快得厉害。他们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惧怕死亡多一点,还是想要解脱来得快一点。对于几万北方将士来说,他们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被死神下了死亡的宣判。一个月来,他们每天都煎熬在生与死的边缘。
曹操站在巨大的楼船之上,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临危不乱。“张允!蔡瑁!”
“末将在!”张允和蔡瑁走到曹操面前,跪地待命。
曹操一手指向东边,“我命你二人即可迎战!”
“是。”张允和蔡瑁回答得极为勉强。现在北方军全部病倒,迎战联军的自然只能是荆州旧部。
虽说只能由荆州军迎战联军实属无奈之举,但是所有荆州军心里都是极不情愿的。凭什么休息时候要荆州军伺候病倒的北方军,打战的时候还是荆州军前去送死。
荆州军顺风顺水,按理来说行船速度会比联军快很多。结果事实恰恰相反,联军那边斗志昂扬,荆州军各个消极作战。
一场不疼不痒的水战打下来,孙刘联军随随便便就把荆州军逼退到赤壁北岸。
水中战事如此懈怠,曹操看得清清楚楚,可惜曹操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曹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张允、蔡瑁这两个只会享福不会出力的窝囊废拖来杀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眼下曹操最需要的就是荆州军对他的支持,若是他当场把荆州的两名大将杀了,恐怕整个荆州都要倒戈东吴去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收兵!”曹操喊出最无奈的一句话。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这次收兵之后,恐怕荆州旧部更是无心作战了。
入夜,赤壁南岸。
周瑜站在江边,将自己沁透在隆冬时节的冷风之中。身后是今日初战告捷的庆功宴,四万联军在千盏油灯下举杯同庆。
可是周瑜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因为今天还不是庆功的时候。
“都督。”身后,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
周瑜回眸,恭恭敬敬应一声:“黄公。”
黄盖跟着周瑜一起站在江边,朝对岸眺望。江水对岸非常安静,只有些许灯火忽明忽暗。
黄盖递过一杯热酒道:“江边冷,吃杯酒暖暖身子。”
“多谢!”周瑜也不客气,接过热酒一饮而尽。
“都督为何独自站在此处?”黄盖问。
周瑜紧锁着眉头,叹口气说:“眼下敌众我寡,如此拖下去并非长久之计。两月前,刘备在长坂坡丢了两千车辎重,白白便宜了曹操老贼。此次联军西行,辎重全部由江东拼凑。连上今日,联军能够凑到的粮草只够吃十日。十日后我军便会断粮。
“今日战况,看似联军取胜,实则荆州旧部故意落败。荆州旧部受刘表调教,英勇善战。今日他们只是不想为曹操卖命,故而随意敷衍。若是我军强行攻至北岸,荆州旧部必然全力反击。但我们若不主动进攻,十日后我们粮草一断,我们就会被耗死在赤壁。”
黄盖明白周瑜的意思,问道:“都督是想快攻取胜?”
“黄公所言正合我意。”周瑜说,“只可惜荆州旧部人数是我军两倍,快攻之下,最好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差一点的结果便是我们自投罗网。”
黄盖虽说老迈了些,但他眼神锐利得很。黄盖指着南岸说:“曹操带来的北方军水土不服,一下水便呕吐不止。曹操用铁链将船只全部串联起来,以缓解北方军晕船。蒙冲战船本是灵便之物,被曹操胡乱一串,串联的战船反倒成了极为笨拙之物了。”
周瑜差不多是听出点门道来了,问道:“黄公所言何意?”
黄盖老脸一笑:“用火攻乃是上策。”
火攻周瑜自然是想过的,只要铁索连环中的任何一只战船着火,曹军的所有船只都会被蔓延的火势吞没。可以说,只要使用火攻,孙刘联军都不用耗费一丝一毫的兵力就可以将曹军烧死半数以上。
可是周瑜依然眉头紧锁,冷冽的北风从长江对岸吹来。